李安容看着朝自己跑来的李无疾,赶忙紧拉住缰绳单手扶住他柔声问:“无疾,怎么眼睛都哭红了?”
李无疾跺着脚指向依旧坐在芦苇席上的宋云珠、李安君告状:“四叔父,是她们欺负我。”
“啊,她们欺负你,我可管不了。要是我教训了她们,等你阿翁回来后,你阿翁会替她们出气的,到时候挨打挨骂的还是我。”李安容忍着笑意说完,抬起手学李无疾刚才的样子,揉着眼睛“嘤嘤”的哭了起来。
识时务的李无疾叹着气瞪了一眼李安容,随即露出大大的笑容跑到宋云珠身旁保证:“阿母,我以后不会再哭了。原谅我,原谅我…”
李安君听着熟悉的话语,直接对着东厨“噗”的一声笑了起来。
“无疾,我每次都原谅你,可你…”话还没说完的宋云珠直接被李无疾揪住了衣领,擅长拿捏大人的孩子委屈巴巴的凑到宋云珠的脸颊边,瞪着无辜的眼睛重复的说着:“阿母,原谅我…原谅我…原谅我,快说原谅我,快说原谅我呀!”
被磨的没有了脾气的宋云珠看着在眼前放大的李无疾的瞳孔,抬手捏住他的耳垂无奈的讲:“好吧,这次原谅你了。不过,你要记住,可没有下次了。”
“阿母,我知道了。你看我都这么听话了,能不能让我吃一点点鸡子,就一点点。”李无疾讨好的说着,用拇指压到食指的手纹上给宋云珠。
宋云珠看着那只斗纹,怜惜的搂住李无疾柔声讲:“放心吧,我和你姑姑不会跟你抢鸡子吃,等吃完饭,咱们还得煮蚕茧呢。”
开心的李无疾又恢复了活力,蹦跳着跟在宋云珠身后去了东厨盛饭。
吃饭时,李安容看着斜对面空荡荡的位置咬了一口蒸饼,随后对宋云珠讲去送许萱她们的事情:“嫂嫂,我按照你说的,把她们送到了宋河桥,我看还有人在砍芦苇,咱们家还要不要再去砍一些?”
“不用了,咱们家的芦苇席还都能用,砍的那些已经足够咱们用了,没有必要再去跟他们抢。我听安君说,伯母和三叔母也去送了萱萱?”宋云珠瞥了眼低头往嘴里扒炖鸡子的李无疾讲。
李安容低头喝了一口稻米粥回答:“是的,是在三叔父家的巷子口遇到了她们,三叔母送了许家阿姊一匹麻布,伯母送了半篮子蒸饼,让她们路上吃。”
“那挺好的,也算是全了这五年的情意。”宋云珠低声说完,把自己碗里的炖鸡子倒给了李无疾。
李无疾高兴的挖起一块问:“阿母,你怎么不吃?”
“我不喜欢,就都给你吧。”宋云珠笑着解释,随后看到李无疾举着陶匙送到了自己嘴边。
李无疾用劲儿把陶匙塞进宋云珠嘴中讲:“阿母,不会有人不喜欢吃鸡子的。”
宋云珠下意识的咽下了松软的鸡子,动了动喉咙对满脸期待的李无疾点了点头。
或许,这就是孩子与母亲之间的关系,就像屋外高悬的太阳一样,时而让人感到温暖,时而让人烦躁不堪。
等着残羹的狸乖巧的卧在门边,眯起眼睛看向竖在墙上的芦苇秆和铺在地上的茅草叶。
屋内的说笑还在继续,宋云珠在又咽下一口鸡子后对众人讲:“安容,等到我把后院收拾好,你就搬过去住吧,房子一旦没人住,就会坏的特别快。原先的那张榻和织布机就先挪到你现在住的房间。无疾也大了,我想着等到春天,就和他分榻睡,到时候再把那你之前的榻挪到东夹间去。”
“嫂嫂,不用如此换来换去,太麻烦了,我直接睡在那张榻上就行。”李安容皱起眉心回应,他有些搞不懂宋云珠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宋云珠看着一脸认真的李安容,放下着轻声解释:“安容,要是放到以前,确实可以这么做,但现在是不行了。即使你不介意,但李婶母和沅儿肯定会介意的,等你们两个的亲事定下,最迟拖到明年四月是要成亲的。如果咱们家真是家徒四壁,用你们二嫂嫂和次兄留下来的榻也无可厚非,但咱们明明是有能力再换一张的,何必让沅儿心里添堵呢。虽然这是件小事,但极有可能会成为你们夫妇日后拌嘴的由头。”
李安容听着宋云珠毫不避讳的话当即红了脸,他不好意思的把脸贴在碗面上,支吾着说:“嫂…嫂,你做主就好,不…不用问我的。”
“嫂…嫂,你做主就好,不用问我的。”
“阿…阿…阿母,你做主就好,不用问我的。”
看热闹的李安君和调皮的李无疾同样垂下头贴着碗面,大笑着学李安容说话。
宋云珠见状,起身后分别敲了敲俩人脖颈,让她们收敛一些,没成想俩人更加放肆,一个个捂着脖子又学了一遍。
气恼的李安容直到煮完蚕茧都没有搭理他们,独自一人坐在阴凉处拿着树枝在地面上画来画去。
翻着茅草叶的李安君、李无疾探着脖子看向地面上的数字,当即被李安容用脚盖住。
不久后,打着替陈安世还麻袋的陈显到了李家,他在把麻袋交给宋云珠后,蹲到李安容身旁问:“安容,你在干什么?”
被“连坐”的陈显收到了个白眼,心里有了猜测的他忙去问干完活坐在堂屋里休息的李安君、李无疾:“你们两个欺负他了?”
俩人同时摇了摇头,然后纷纷露出迟疑的面容讲:
“没有吧,就学了他说话。”
“陈叔父,我已经求他原谅我了,只是他不答应。”
陈显看了看揉着鼻尖的李安君和握着拳头的李无疾,当即拉着俩人去院子中跟李安容讲和。
心有灵犀的俩人笑着蹲到李安容的两旁,同时推着他哀求:
“安容,原谅我,我之后不再学你了,原谅我…原谅我!”
“四叔父,我也不学你了,原谅我…原谅我吧,求求你了,原谅我。”
被推的头晕的李安容赶忙“原谅了”俩人,然后对陈显讲:“我在算家里要交的田税。”
陈显笑着点了点头,俯下身仔细的看了看后讲:“看着也像田税,咱们两家要交的数目差不多。对了,你们二嫂嫂离开了吗?算算日期的话,传书也该拿到了。”
李安容回头看了眼皱起鼻尖轻哼的李无疾,叹了口气回答:“他们在清早时已经离开了,现在应该出了柳河乡的地界。”
“这样啊,现在天还不太冷,早些回去的话,路上可以少受不少罪。”陈显轻声说完,蹲下身拿过李安容手中的树枝画了起来。
李安君和李无疾好奇的看向一个个大小相似的方形,纷纷问这是什么。
陈显用树枝指着最上边的图块解释:“这是咱们这里,从这里往北是襄邑,襄邑北边是雍丘,再是陈留县,最后是小黄县。”
(注:在汉时,地图的方位都是上南下北、左东右西。)
“准吗?”李安容调侃着问。
陈显摸了摸鼻子笑着回答:“大概吧。”
院子中的众人及倚在东厨的门板上听他们说话的宋云珠都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