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司寇逸虽然伤痕累累,但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惊人的杀气。
三只猛虎看着地上的虎头,又彼此看了看,便收起了利爪。其中一只问司寇逸:“你为什么这么做?”
司寇逸看看怀中的炜彤,是自己带着她来的,原本听说苏木灵芝只能由善良纯净之人摘取,这才带她来。“我们要进恒山。”
“她这样子想必是虎爪造成的,”猛虎叹了口气,“我们的爪子上有仙法,于妖邪而言是致命的,去恒山是为了救她吗?”
“今日我一定要进恒山,你们要是阻拦,我就把你们都杀了。”司寇逸觉得,恒山一定有能救炜彤的法子,哪怕他形神俱灭,也要把炜彤救活。
三只猛虎看着司寇逸手上的长鞭,自知不敌,便自动让路。他们后退三步,同时向大树嘶吼,突然间,地动山摇,大树裂成两半,一道金光从树中闪出来。
司寇逸没有一点犹豫,带着炜彤和那颗虎头,走了进去。
炜彤不知自己去到了什么地方,只感觉湿哒哒,黑漆漆的,只有前方有些许亮光,她猜自己可能在某个洞穴之中,但自己分明记得,倒在林子中,也不知道司寇逸怎么样了,走了那么久也没见他,但耳边时不时能听到他的声音,他似乎很愤怒,又很自责。
炜彤知道他这样的原因,她很想和他说一句,自己没事,但却找不到他,只得一直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她终于走到了光亮处,光亮中央是一汪泉水,清澈见底,泉水中央有一个漩涡,光就是从漩涡中散落出来,这很不合理。
炜彤好奇的往里张望,却什么也看不到,不知为何,她忽然想摸一摸,可在她的手触到泉水的那刻,那道光迅速暗淡下去,漩涡中瞬间伸出无数的触手,它们迅速冲向炜彤,炜彤只得躲闪起来。
但这样一直躲也不是办法,触手越来越多,而且上面长满尖刺,炜彤能够躲闪的空间越来越小。
司寇逸抱着炜彤,虎头在地上拖行,他走在洁白的阶梯上,这路压根看不到尽头,周围也没有来往行人,他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炜彤不时在他怀里抽搐一下,他不知道她在经历什么,但每次她震动的时候,司寇逸就会温柔地用手拍拍她,并且温柔地说一句:“我在的,别怕。”
又过了约莫三个时辰,前方出现两位蓝衣仙子,脚步轻盈,面相和善,左边那位说话却毫不客气:“你就是灵虎说的那个暴徒吧?”她看着狼狈不堪地司寇逸,又看看他怀里的炜彤,接着说,“她这样子,想必被灵虎伤得不轻,就凭你们这样,入我恒山作甚?”
司寇逸没有说话,甚至没有正眼看眼前的两个仙子,他只是轻轻呢喃着。
两位仙子不明所以,正要继续责难,怎料忽然间觉得被人扼住喉咙,她们拼命挣扎,却只是慢慢浮起,憋红了脸。
这时,司寇逸开口了:“你们有两个选择,要么死在这里,要么带我去见北岳大帝。”
先前,炜彤和司寇逸的计划是这样,他们去找找虎妖害人的证据,借虎妖为祸人间的事情去找北岳大帝求取一个摘取苏木灵芝的机会。可现在,司寇逸只想让北岳大帝救救炜彤,他已经束手无策了。
在找到那三只灵虎前,他给炜彤吃了随身带的一些修炼的药丸,也试图给她传灵力,却根本穿不进去,药丸她也咽不下去。
说话,司寇逸收起法术,两个仙子重重摔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其中一个甚至吐了血。愤怒中的司寇逸似乎比之前更厉害,但他也清楚,恒山上那么多仙人,不会都是酒囊饭袋,所以他和炜彤才选了这个法子。
办法是炜彤提出的,最早司寇逸的打算是偷偷潜入恒山,偷取苏木灵芝,但这个也很不容易,苏木灵芝的位置不明,而且防守详情没人知道,既然这样,不如和北岳大帝打明牌,毕竟从织织那里听到了有用的事情。
02.
两位仙子颤颤巍巍地起身,不情不愿地给司寇逸带路。
司寇逸有些忐忑,这里与凡间不同,他魔族的身份一定是藏不住的,哪怕自己做了件为民除害的事,可北岳大帝又为何不护短偏偏站在自己这边呢?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更何况炜彤现在危在旦夕。
北岳大帝住在一间小茅草屋中,这是司寇逸没想到的。
一位蓝衣仙子将司寇逸他们拦在门外,一位敲敲门,得到同意后便进去了。
司寇逸环顾四周,他们走出那段长长的阶梯后,忽然看见连绵不绝的梯田。田埂上,有鸡在散漫地闲逛,水池里有鸭子在欢快地游着,四周还有牛在耕地。
司寇逸想象过无数神仙的琼楼玉宇,那必定是金碧辉煌,仙气缭绕。各路神仙忙前忙后,必定是热闹非凡。
眼前的景象着实令他费解,虽说这样的田园景象令人心情舒畅,但总体来说,过于平淡了,没有什么人,也没有什么楼宇,北岳大帝甚至住在一间茅草屋里。
司寇逸还在感慨,蓝衣仙子已经从屋里出来了,她身后还有一个老人,老人满脸沟壑,穿着灰色的上衣,灰色的长裤,黑色的布腰,肩上搭着褡裢,头上包着白色的头巾。
仙子见司寇逸愣住了,忙说:“见到北岳大帝还不快行礼!”
老人摆摆手,“不必麻烦了,有事说事,我还有农事没做完。”
司寇逸显然还没能接受眼前的小老头是北岳大帝的事实,蓝衣仙子只得用手敲了敲他的脑袋。
司寇逸这才缓过神来,开口道:“北岳大帝,我本是来求取苏木灵芝,但现在求你救救炜彤。”
北岳大帝示意司寇逸将炜彤放下,司寇逸照了。北岳大帝于是上前查看,随后轻轻将右手点在炜彤的眉心。
炜彤瞬间只觉得一股暖流冲入身体,眼前的触手变得没有那么可怖,周围的环境也亮堂了不少。
司寇逸满心欢喜地等炜彤醒来,却没有动静。
北岳大帝皱了皱眉头,声音低沉地说:“我为她解了咒,但她体内有两种力量在对抗,能不能醒过来就看她的造化了。灵虎的咒将她体内的平衡打破了一些,但没有完全打破。”一边说,他一边对着空地挥了挥手,刹那间,一间新的茅草屋就出现在他们眼前,“将她抱进去吧。”
“您不问我什么吗?”司寇逸有些紧张地问,其实他还有半句话没说出口,那就是我是个魔族。
北岳大帝笑着说:“无妨,等她醒了,你们一起告诉我,我这恒山人少,没人会打扰她,周围灵气环绕,她会醒过来的。阿依你去守着这姑娘,”北岳大帝冲着刚刚进屋跟他通报的蓝衣仙子交待道,接着又对司寇逸说,“你随我去药园看看。”
北岳大帝的随和是司寇逸完全没有料到的。北岳大帝将司寇逸带到一处药园,里面有各式各样的奇珍异草,都有各自的疗效。
“你可知什么是苏木灵芝?”北岳大帝一边带着司寇逸逛园子,一边问道。
司寇逸只是尴尬地笑着,在北岳大帝殷切的目光里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只知道他是仙家的药草,很是难得,只有心地纯净之人才能摘到它。”
“你还是知道一些的,”北岳大帝带他继续穿过园子,最终来到一块空地。这块空地在整个园子里显得很突兀,眼前的土地土壤肥沃,却什么也看不到,“世人只知苏木灵芝需要心地纯净之人才能摘取,却不知苏木灵芝有自己的机缘,它要遇到有缘人,才肯生长。小友,可否借老朽一滴血。”
司寇逸毫不犹豫地用短刀将自己的右手掌心划破,北岳大帝将他的血滴在土壤上。
两人都仔细观察着,一炷香的时间后,北岳大帝摇摇头,“你不是它的有缘人。”
03.
炜彤还在触手之间来回挣扎,她有些累了,但一想到司寇逸在外孤军奋战,她又担心起来,可实在不知自己应该如何离开这个地方。
渐渐地,她不禁焦躁起来,胸口闷闷的。似乎被什么压着,头也胀痛起来,
在遇到石道长前,她经常会有这样的感觉,起初是父亲用自己的法术帮她,但渐渐的,这个法子不太管用了。好在后来遇到了石道长,石道长给出了一个完美的解释——炜彤体内的仙气和妖气相冲。
而她要做的,是找到它们之间的一个平衡点,这个平衡点据说她的母亲用了一个法器帮她,但那只能保证她活着,去控制她与生俱来的部分,然而无法保护外力侵袭的部分。
石道长将毕生所学的平衡之法都传授给了炜彤,再加上浑源教的基本功,她慢慢地学会了调整自己身体中两股力量的平衡。
想到这里,炜彤豁然开朗,她不在刻意躲避触手的进攻,而是专心致志在平衡上。没过多久,她感觉到触手的攻击减弱了,又过了一阵,触手重新回到泉水下边去了。
触手收回的那一刻,炜彤睁开了双眼,她终于醒了。
阿依见她醒了,忙吩咐门外的另一个蓝衣仙子去告知北岳大帝。
“这是哪里?”炜彤警惕地看着四周,陌生的场景和人都让她有些不安,尤其是司寇逸不在身边。
阿依给她倒了杯水,“别怕,这里是恒山,北岳大帝的府上,他们一会儿就过来了。”
北岳大帝带着司寇逸回到炜彤身边,司寇逸关切地问道:“你可还好,身上还有哪里痛吗?”
炜彤摇摇头,看着一身农夫打扮的北岳大帝,着实也是一惊,但很快她便习惯了。
北岳大帝目光慈祥,不知为何,司寇逸觉得北岳大帝看炜彤的眼神比看自己的更加和善。
“你们为什么来这里,我已经知晓,但很可惜,这位小友不是苏木灵芝的有缘人,所以若你也不是,那只能算是白跑一趟了。”
“不,不是。”炜彤坚定地说,“我们来这里确实是为了苏木灵芝,可您为何不问我们是怎么进入恒山的,怎么不问我手臂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怎么不问我们,虎妖的头是怎么回事?”
北岳大帝还是像刚刚那样笑着,“我想你这伤是灵虎造成的,因为你们要强行闯进恒山,你们杀了其中一只,另外三只胆小,便放行了。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还是你来说说吧。”
炜彤在阿依的搀扶下做了起来,将他们遇到织织的事情全盘托出,“北岳大帝,恕我冒昧,您作为恒山的守护神,自然应该保护恒山这片土地上的生灵。凡人没有神力,当他们失去希望时,会去供奉神明,向神明祈愿,灵虎是怎么回报百姓的呢?百姓供养神明,神明饲养的灵虎却下山作恶,肆意虐杀百姓,屠戮生灵,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您也知道,虽然他们是灵虎,但从他们吃人的那一刻起,便自行堕入妖道,虎妖吃下的人,魂魄无法转世投胎,他们只会变成虎妖的傀儡,成为伥鬼,去骗取过路人的信任,给虎妖提供吃食。四只灵虎,另外三只放任自己的伙伴行凶,无非只是怕惹祸上身,但他们这样的行为无异于让虎妖更加猖狂。今日哪怕我们取不到苏木灵芝,白跑一趟又如何,我相信这一切都是缘分,是命运,这只虎妖为祸人间久矣,我们不过是路过此地将它铲除,也不枉此行。苏木灵芝既然是有缘人才可得之物,那我们取不到便算了,但为民除害之事却不得不做,我们在挽救的不仅是天神的信誉,更是这世间的公道。”
北岳大帝被炜彤的这番话震撼到了,确实,自己的失察竟让虎妖为祸人间那么多年,自己的确愧对这恒山的所有生灵,自己甚至需要一个魔族和一个半妖为自己挽尊。
忽然间,北岳大帝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或许真的与恒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