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昏黄，大殿静谧。
白易拿着一封竹简头也不抬，声音带着温和磁性道：“你想说什么？”
白哲宇愤慨不休地走到案前，抚案道：“父亲，他沈砚区区一个灵境前期，凭什么霸占阴月灵墟啊。”
“我承认，对抗玄青宗这件事上，他沈砚确实功不可没，可我们筹谋了这么久，付出的代价远比他要大许多吧？”
“要是没有皇上圣裁、殿下的睿智，齐前辈和陆琛的率领，还有韩、凌两家的出生入死，他沈砚哪有机会夺取灵墟。”
“说句不好听，他就是运气好了一点，若非阴月灵墟灵境以上武者禁行，这么大的便宜怎么会落在他的头上。”
白易继续看竹简一声没吭。
白哲宇从案前绕了过来，道：“父亲，依我看灵墟的事就不能他说了算，阴月尸皇的遗产有多少咱们谁也不知道，可稍微想想就知道那里的遗产不会少，灵材地宝、功法武技、灵器宝具，全归他一人了，我觉得他有些太贪了。”
“你的意思呢？”白易这才放下竹简。
白哲宇眼神发狠，是那种狼性的光辉：“一不做，二不休，区区灵境，没有资格独占灵墟，找个机会将他控制住，让他交出灵墟锁，然后再……”
白哲宇做了一个手刀在脖子下滑动的动作。
白易目光如渊，看不出喜怒：“哲宇，你要知道，让他作主灵墟，是殿下的主意。另外，你也不要忘记了，沈砚的背后可是有着一个一剑裂半城的剑仙高手。”
“狗屁剑仙高手，我怎么就不信呢？”
白哲宇不以为意道：“父亲，我已经问过师祖爷爷了，他对那位所谓剑仙高手评价是元境后期。”
“那钟谨，不过刚刚踏入元境，修为尚且不稳，再加上当时寂莫城并无元境高手，所以钟谨才忘乎所以，丢掉了戒心，这才着了那女子的道。”
“师祖爷爷说，不需忌惮此女，反过来，若是将阴月灵墟掌握在咱们自己手中，不用二十年，不，不用十年，我凌天宗必然出现一位玄境高手，最次也是元境大圆满，所以还是觉得，有必要除掉沈砚，把灵墟夺回来。”
“至于殿下那边，其实我们也不用太担心，这件事本身就是皇上圣裁，若能将灵墟真正掌握在咱们手里，自信龙颜大悦，公主殿下也说不出什么。”
白易听完，无声沉默了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说道：“你说的有一定道理，但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你师祖爷爷到哪了？”
白哲宇见白易动了心，欣喜道：“父亲是担心沈砚背后那个女子隐藏在凌天宗某处吧，不必担心，我今日已经给师祖爷爷传讯了，为了防止玄青宗查到凌天宗，他已日夜兼程，至晚明日午后，便可抵达金灵山。”
“等师祖爷爷到了，就算沈砚背后的女子，也奈何不了我们。”
白易不再说话，手指不停敲着桌子。
他们白家，本来就是皇室暗中培养的犬牙。
经过漫长十数年，如今已成气候。
这次皇室秘令他来代掌凌天宗，就是为了日后跟玄青宗对抗做准备。
说白了，他白易听的是大雍国主的命令，而非某个皇室子弟。
所以宁如夏的话他可以听，也可以不听。
只要利益足够，让圣上开心，那有些也不是做不得。
想完，白易道：“沈砚的家人是不是已经在路上了？”
白哲宇眼前一亮道：“父亲是想用沈砚的家人胁迫他交出灵墟锁？”
白易道：“虽然为父相信你师祖爷爷有镇压沈砚师姐的能力，但为了防止沈砚狗急跳墙，确实需要用他的家人来牵制住他，这件事要办就要办的漂亮，不可以给沈砚留任何退路。”
白哲宇不由大喜：“放心吧，父亲，我心中早有成算，这件事交给我。”
“知道了，父亲……”
……
两日后，柳红果然抵达郴州，并在宁如夏秘密安排之下，将人送到了凌天宗。
阔别半年，再见柳红，沈砚鼻头发酸。
凌天宗早就给柳红安排好了一切，就跟沈砚住在一起。
“红姨，你总算来了。”
主仆相见，沈砚马上拉住了柳红的双手。
但当他看到沈贵和韩烬的时候，微微一怔。
“是你把红姨送来的？你怎么……”
沈贵摸着肚子嘿嘿笑道：“不瞒你说，其实公主殿下早就跟爷爷接触了，沈家四房一年之前就是成了七公主的麾下。”
一句话，沈砚明白了许多事。
他忽然想起自己因为得罪了族长沈天河而被禁止进入沈家后山的事。
当时，四族老，也就是沈贵的亲爷爷沈天阕还曾暗中提醒过他杀鸡儆猴的事。
再联系韩烬对自己无缘无故的招揽和亲近。
他彻底明白了。
合着在很久之前，沈天阕就投靠了七公主，并在沈中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
想到这，沈砚浑身一震。
那天沈贵主动跟他搭话，并将他带到了凌雨柔的生日宴上，因此而结识了宁如夏。
莫非这都是安排好的？
他眉头一皱，问道：“也就是说，我能结识七公主，并非巧合？”
沈贵有些羞愧地挠了挠头道：“老弟啊，你可别怪我，要怪就怪韩烬，是他说你身怀灵墟，是个人才，便将此事说给了公主殿下听，公主殿下才决定见一见你的。”
韩烬嘿嘿一乐：“沈砚啊，你别怪哥哥瞒着你，当时你声名鹊起，我才怀疑你身上有灵墟，没想到我猜错了，但在当时的情况，我们人手不足，你实在是最好的拉拢对象，一方面你要是有经验就一定能帮我们找到灵墟锁，另一方面，即便你没有接触灵墟的经验也是一个值得培养的天才，正好沈家四房也对七公主忠心耿耿，所以……”
沈贵接道：“所以他就让我主动找到你，把你带到凌雨柔的生日宴上，跟七公主见一面，没想到七公主一到见你，就看出你是可造之才，这才让我们继续跟你接触。”
韩烬：“事实证明，我的眼光没错，最后这灵墟不还是被沈老弟得到了，省了我们很多力气啊。”
二人一唱一和的，气得沈砚七窍生烟。
枉他自觉聪明过人，没想到一早就被这帮人算计了。
真的是好心计啊。
沈砚眼神有些阴沉，但事已至此，他也无话可说。
只能说，宁如夏下的这盘棋太大了。
不仅笼络了韩、凌两大世家，更还把沈家四房说服了。
这么多人合起伙来算计自己。
在那种情况下，谁都会上当。
沈砚沉声道：“既然七公主说服了四房，为什么她不去找沈天河？”
“不能找。”沈贵道：“你不知道，沈天河早就跟玄青宗暗中来往了，否则当日师雪宁也不会带着黎典和李泽专门到沈家拜访，而且沈天河一直忌惮沈家其他三房，他是打算把沈家交到沈奕手上的，而七公主已经承诺我们，等所有事尘埃落定，会让四爷爷作主沈家。”
沈砚听完，无语地叹了口气。
真是应了那句话。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打死他也想不到，沈家四房早就跟皇室合作了。
怪不得宁如夏信誓旦旦的说一定能把柳红送出来，原来苍州那边早就安排好了。
一念至此，沈砚也不想再说什么了。
事情已经发生了，说了也是浪费唇舌。
这从头到尾都是宁如夏的阴谋。
“行了，你们出去吧，让我单独跟红姨聊会儿。”
沈贵和韩烬知道沈砚生气了。
这种事搁在谁身上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两个人讪笑着离开了沈砚的住处。
他们一走，柳红才说话道：“公子，到底发生了什么啊，你是不是有危险，奴婢是不是连累你了？”
沈砚摇头：“红姨，你别多想，跟你无关，这事说起来……太复杂了。”
唯恐隔墙有耳，沈砚并没有把自己的计划跟柳红说清楚。
只让她先安安心心留在凌天宗，继续伺候自己。
……
又过了两天，沈啸林和他的妻妾子女们都到了。
而苍州那边，玄青宗也赶到了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