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御史府。
那夜夫妻俩不欢而散后,王少甫几日都未曾再踏足正妻的院落。
他太忙了。
虽然王家在京城扎根百年,枝繁叶茂,亲朋故旧盘根交错,底蕴深厚,但王少甫到底外放十多年,对朝中官员体系确实不甚了解。
一朝回京,他需要忙的事太多。
已过而立之年的男人,本就不该再执着于儿女情长。
尤其皇帝明显对他寄予厚望,提携玉龙为君死,他当肝脑涂地,誓死报效皇恩。
这段时日,王少甫每天不是忙于朝中之事,便是赴同僚酒宴,交际应酬。
他用忙碌来麻痹自己,试图逃避夫妻感情愈发不睦的事实。
只是,到底是起了争执,他又如何能真的丝毫不在意。
在忙碌的间隙,那张憔悴惨淡的面孔依旧会出现在脑海。
每每这时候,王少甫就觉得心烦意乱。
总是这样。
这么多年了,他们之间每每闹了矛盾,总是他先低头。
他去赔礼致歉,温声哄人。
是啊。
她谢安宁是谢老将军捧在手心娇宠长大的女儿,骄矜傲慢,哪里需要低头。
哪怕谢家后继无人,早已经败落,她早没了将军府做后盾,如今什么尊贵体面都是王家给的,也依旧学不会低头来哄哄他。
一次都没有!
书房。
今日休沐在家且没有出门应酬的王少甫抬头看向窗外。
已过午时。
他在家的消息,分明已经让人不着痕迹的传去了正院。
若是她有心缓和他们之间的夫妻感情,便早该过来了。
不能总是他俯身屈就吧。
她就不能低一次头吗!
左等右等,不知第多少次抬眸后,王少甫再也忍不住,搁下手中笔,拉开房门,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随从王尔紧跟其后,“大爷可是要出府?”
“不!去…”到底还是心有不甘,王少甫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去蒹霞院,看看婉儿。”
距离落水已经过了好些天,王婉身体日渐好转,下床行走已经不成问题。
原本该进宫谢恩的,只是天气一日比一日冷,她体内寒气未消,她又还有些咳嗽。
未免将病气过给了宫里贵人,便打算再将养些日子。
这会儿阳光正好,王婉搬了张长椅在庭院中晒着冬日的暖阳。
见父亲过来,她眼神一亮,屈膝行礼,欢喜道:“爹爹来了。”
不算回京后的变化,外放的十余年里,他们父女感情其实很深。
见女儿面色恢复了几分红润,不似前几日病白,王少甫烦闷的心情也是有所好转。
问询了几句女儿身体后,他四下望了一眼,道:“今日天气这般好,你阿娘没有来陪你?”
“……”王婉默了默,声音低沉下来,“阿娘今日来陪女儿用午膳了,只是午膳过后,祖母身边的周嬷嬷来了,说是祖母头疼,喊阿娘去侍疾。”
头疼…
王少甫神情微滞。
他今日一直在府,母亲若真突发头疾,不可能无人来知会自己。
所以,侍疾是假,专门喊儿媳妇去立规矩才是真。
“爹爹…”许是父亲的关切让王婉忆起了昔日一家三口的欢声笑语,她没忍住道:“祖母是有意为难阿娘,您为何……”
“休要妄议长辈,口无遮拦!”
王少甫眸光一沉,肃声打断女儿的无状,“你已及笄,是个大姑娘了,眼看着就要出嫁为人妇,不逊多言乃七出之一,你母亲不曾教导过你吗?”
严厉的喝斥,让王婉一瞬间白了脸,未尽之言再也说不出口。
见女儿这般模样,王少甫微微和缓了神色。
“女子出嫁为妇,无论嫁去谁家,都是要去婆母身边服侍的,伺候夫家长辈,是天经地义的事,你日后去了姚家,也当如此,不要堕了我王家女在京城积攒多年的佳名。”
这番话,本该是做母亲的来对女儿说。
而他家……
王少甫心中叹气,道:“改明儿为父让你祖母给你寻两个教养嬷嬷,你该好好学学规矩了,不然……”
“女儿不嫁!”
听见左一个规矩,右一个为妇之道,王婉再也忍不住,大声反驳道:“出嫁既然如此不好,那我做什么要嫁过去夫家吃苦受罪,伺候夫家长辈,尤其姚家大郎还是那样的人,我不嫁!”
姑娘家直言自己婚事,还是如此乖张顽劣之言,王少甫面色一变,“可是你娘跟你说了什么?”
“与阿娘有何关系,是我自己不想嫁,姚家大郎并非良人,尚未成婚便……”
“行了,“王少甫沉了声音,“何须耿耿于怀计较这一点,姚玉枢虽擅自许了贵妾之位出去,确实不太妥当,但姚家于此事的赔罪态度,已经顾全了你的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