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且衔像小时候那般,挨个摊位问有没有见过一个长得好看,头戴桃木簪,身穿粉色衣裳的姑娘。
各摊主见宋惊蛰容貌惊人,说话也好听,不由得心生好感。
见过桃枝的便为他指了路,没见过的也会送上一点小东西,暗示自己单身。
容且衔皆翩翩有礼回拒,笑容如沐春风,可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将萧王府附近的几十条街巷全部走了遍,都没有看见桃枝,便拐进了一家酒楼。
他耐着性子等上半天,才传来自己人的消息。
说桃枝在戏楼附近的一个鸡棚里。
容且衔站在鸡棚外屋的大门处,抬眼看向那道朱红色大门,驻足了许久。
他不确定师父是否像他爱她那般爱他,所以一直在试探她到底是因为愧疚还是真心喜欢他。
如果是因为愧疚,宋惊蛰这一世没有记忆,她完全可以抽身离开。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放手,他知道桃枝以前一直因为他的强迫呆在他身边,他看得见她的煎熬和痛苦。
他想过再也不见她的,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每年都从南边的宋家赶至北边的鬼谷林。
满怀期待。
可再也没有遇见过她,有失落、有遗憾、也有庆幸。
她大概早就忘了他了吧,也好,她还是笑着好看,她也不用迫于他的威胁留在他身边了。
只是他不敢想会再次遇见她。
她一站在他面前,他那努力压抑了二十年阴暗肮脏的思想又蔓延了出来。
显得他这些年的压制无用又可笑。
在河边见到她去找别人时,他嫉妒的要发疯,想把那双看着她的眼挖掉。
他又往深了想,如果有天她和别人成亲,依偎在别人的怀里,与别人看花灯放纸鸢,和别人行夫妻之事。
他想,他可能真的会把那人杀了,将那人碰过她的部位统统剁碎。
可他又怕她会怕他,怕他这副温润如玉外表下的真实模样。
他好不容易又见到了她。
他只能再克制忍耐,设计让她爱上他,在愧疚之上多一点点的爱,只要一点点就好。
他以为师父爱上了他,可如今,他却不确定了。
她现在发现了这一切都是圈套,她抬手给他的那一巴掌是不是醒悟了呢?
发现自己并不爱他。
而他依旧是,那只活在阴沟里的臭老鼠。
默了许久,容且衔终于缓步上前,推开了那扇门。
“桃枝,这鸡可是我养了十多年的天鸡,肉嫩味鲜,快尝尝!”
凤樾将烤鸡递给旁边的桃枝,桃枝很自然的接过烤鸡,两人坐在鸡棚里还原最原始的野外烤鸡方式。
烤鸡溢出阵阵香味,桃枝盯着烤鸡咽了咽口水:“士别三日,你这烤鸡技术当真是突飞猛进。”
另一只鸡架在火上烤着,凤樾翻面的动作一顿,情绪颇为低落:“何止三日,我们有近十多年没见了,你也不留个口信。”
桃枝咬了一口鸡肉,白他一眼:“留口信好让你讹钱?我吃你一顿鸡,你就要挖完我的萝卜,找你....”
桃枝看向远处突然顿住,凤樾不明所以,顺着她的话认真道:“找我成过亲,就要负责...”
忽地一道身影掠过,将桃枝手上的烤鸡扔掉,拽着桃枝的手就往外走。
凤樾立马反应过来,按住容且衔右边肩膀,容且衔迅速松开桃枝握住凤樾手腕,两人扭打在了一块。
桃枝站在原地,不知道拦哪个,她喊道:“容且衔给我住手!”
容且衔一怔,凤樾趁机反击,一拳锤上容且衔的右眼。
容且衔只来得及歪头一偏,凤樾又迅速攻击容且衔腹部,容且衔被打得后撤了几步,撞在了槐树上。
凤樾啐了口嘴里的血水,眼神死死盯着容且衔,桃枝已然坐回位置上,冷声道:“凤樾!”,便不再说话,对容且衔视若不见。
凤樾瞥了容且衔一眼,冷哼了声,整理了下衣领,重新坐回桃枝对面,熟练的拿起那只还没烤熟的鸡架在火上。
容且衔模样很是狼狈,没有半分往日里的谦谦公子形象,他缓缓走近桃枝,眼里充斥着红,一字一句道:“所以,这些日子是耍着我好玩是吗?”
凤樾伸手护在桃枝面前,“你怎么跟你师父说话的?”
容且衔大怒道:“滚!”,继而看向桃枝:“说话。”
桃枝心中本就委屈,这会容且衔一提便排山倒海涌来。
明明是他先耍着她跟猴似的,他倒还倒打一耙!
桃枝强忍泪意,静了片刻,她懒懒掀起眼皮看他了一眼:“对,我就是耍着你玩,如何?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容且衔神情阴翳,知道现在桃枝是在气头上,他极力克制自己:“跟我走罢,我等会跟你解释。”
桃枝呵笑了一声:“这么多时日你不解释,非等我知道了真相才解释?装失忆是为了报复我?”
容且衔看了旁边的凤樾一眼,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只能耐着性子说:“娘子,我们回家说好不好?阿衔给你烤兔子。”
“我们并未成婚。”桃枝不咸不淡道,自顾自烤着鸡,没有成婚就代表她可以随时解除两人婚约,而她随时都有可能离开人界。
容且衔后背一僵,脸色煞白:“你不要我了吗?”
桃枝差点心头一软,她僵着脸不看他,没说话。
这一来一回,凤樾倒是听明白了,容且衔装失忆骗桃枝这下被揭发了,这小子玩大了。
凤樾面上一喜,极力撬墙角:“桃枝,你随我回妖界吧,他现在是个凡人,什么都给不了你,短短数十载,他就老了,也不能陪你....”
容且衔忽地阴鸷看向凤樾,声音慢而淡:“别忘了妖母还在我手上,妖族重新洗牌也不过眨眼间。”
桃枝抬眼看向容且衔,凤樾’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气急败坏抓住容且衔衣领,“你敢动我妖界,我一定将你千刀万剐!”
容且衔又将目光转到桃枝身上,语气平平:“动不动妖界,就要看我娘子如何想了。”
这番话直接挑明在威胁桃枝,如果她放弃了他,跟凤樾离开,那就让妖界重新洗牌。
桃枝很是平静:“你威胁我?”
容且衔缓缓笑起:“我何时威胁师父了?你方才说我们没有成婚,我又何来的娘子呢。”
又是一惯笑面虎的模样,但笑得越是灿烂,那藏在笑容之下的阴狠越甚。
没有娘子,就代表他想动就动,不需要经过谁同意。
若桃枝应了,一切都还有缓和的余地。
但实际上,他只给了一个选择,无论是对桃枝,还是凤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