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久违的虫鸣鸟叫此起彼伏。
齐绪起了个大早,一边刷牙,一边翻看着还在熟睡之人的录像机。
他调出昨夜新拍的记录。
只见镜头内黑乎乎的一片,什么都瞧不清,不知过了多久,忽地出现了一道被绿光笼罩的模糊身形,视频戛然而止。
接下来便是他中了一刀。
狗杂碎。
齐绪关闭录像机,快速洗漱完毕,狠狠吸了口清冽的氧气,身体随之放松。
他晃荡到了窗户边,眺望颇有意境的美景。
青山绿水、古木繁花、亭台楼阁…..
齐绪回想着夜里的“灵异事件”,决定要按照女人的约定,前往森林给她送清洁用品。
不过目前天色尚早,不必急着去。
齐绪晃醒许弘文,疾步走出房间,来到整容男的房门口,一脚踹开。
今天,是人是鬼都得现真身!
房间内空无一人,依旧是齐绪第一次看见的那样整洁。
他迈入浴室,没了热水散发的雾气,场景看得一清二楚。
没有尸体,但地面上留有拖行过的水痕。
齐绪用指腹点了点,搓了搓,不似蜗牛的稠黏感,就是单纯的水。
他盯着延伸至水池的痕迹若有所思。
抛开酒鬼许弘文的言论,从事实和证据推理。
确实有人溺死在池子里头,然后被人拖了出来。
这是凶杀案。
而凶手大概率是整容男!
齐绪不知道死者是男是女,但在此刻杀人,显而易见,整容男想嫁祸给他们这俩陌生人。
尸体最终被发现的地方,也极有可能是房车内。
车尾门修的并不好,随随便便就能撬开,更别提没有窗户的副驾驶。
齐绪有了结论,随之细想那具长满草的女尸。
他并未看见容貌,死者是否为野性女尚未可知,让人产生恐惧心理的无非就是那句话。
『 他们不是人 』
这句话完全可以理解为‘骂人’。
好比许弘文抢饭吃,他不是人,是猪精。
许弘文捅他一刀,他不是人,是畜生。
“发现什么了吗?哈——”许弘文打了个哈欠,脑袋软趴趴顶在齐绪后背,一下又一下地撞着。
68度的原浆,他都不明白自己有什么想不开的,68度,现在头痛的想死。
齐绪转过身,撑直许弘文,严肃道:“你撞鬼了。”
“我看你印堂发黑,乌云盖顶,双眼浑浊,走路虚浮无力,五秒钟之内必有血光之灾。”
许弘文笑了起来,“骗人。”
齐绪一拳抡到对方高挺的鼻梁,霎那,两行热血喷涌而出。
“…..”
许弘文吃痛地捂住鼻子,身体不自觉地向前倾,腰部也下意识地压低,整个人变得狼狈不堪。
他喉咙里本能地涌起一阵想要哼唧的冲动,以缓解些许痛苦,可这太丢人了,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齐绪绕过摇摇晃晃地许弘文,走出客栈,顿时听见有人在说话。
“刘澄西,你见老王了没?我看他昨晚找你去了。”
“他来问我有没有丢东西,之后就走了,怎么?”
“也没啥,我想问他咱啥时候出山,休整了有三四天了吧,我公司那边你知道,许久不见人我那小弟只不好要篡位。”
齐绪轻手轻脚地走向河流,探头望着蹲在河边洗冲锋衣的几人。
他们身上仍然背着沉重的登山包,好似生怕丢了。
整容男刘澄西道:“他估计进山里打猎了,晚上就回来了。”
“哦….”短发女人没当回事,她身体移向刘澄西,闲聊道:“你俩啥时候领证,我记得国外萨米秘境乡是合法的,你们是不是要去那里结。”
刘澄西的一张脸毫无表情:“我俩没关系,你别乱说,万一让记者们知道….”
“我懂我懂。”短发女人连声说:“我嘴严实着呢。”
齐绪听到这些话忍不住抽动嘴角。
这群人就好像是桃花源记中的村民,已经与世界脱节,根本不知道外面变成了什么样。
公司、领证、记者,这些词汇落在齐绪的耳朵里变得十分陌生,有些可笑。
他揉搓着额头,慢步走向房车,掏出钥匙打开车尾门。
果不其然,副驾驶周边躺着一个穿浴袍的男人。
皮肤被泡得泛白且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蜡质感、瞳孔浑浊涣散,嘴唇浮肿外翻….
齐绪庆幸那不是‘巨人观’,否则这车都没法要了。
除此之外,地上还有许多散落的珠宝首饰。
为财抢劫杀人。
呵呵。齐绪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拿出客栈住户的名单册子,翻至未看完的那一页。
齐绪在想,‘草尸’是于菲,但与他交谈的野性女人大概率是另一个人。
只是一连串的信息和巧合误导了他。
齐绪一目十行,记下像女性的名字。
终山镇的镇民虽转移到了基地,可不排除有人没走,留在这里生活。
野性女人可能是镇民,也有可能是来旅游的冒险者。
不管怎样,名单是唯一的线索。
渐渐的,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姓名出现在眼前。
齐绪指尖微微颤抖,不可置信地摸着那两个字。
是她,一定是她!绝对是她!
“吱呀——”车尾门开了。许弘文仰着头摸索着进入车厢,把录像机和夜明珠随手一丢,进入厕所,好一会儿才捏着鼻子走出来,看向溺死的尸体,身形一怔。
那五官分明不是整容男,透着十足的阴柔气,弯眉小鼻小口。
盖。
许弘文很快琢磨透了,收集起珠宝塞进尸体浴袍口袋,拎着人丢出房车。
齐绪合上册子,腾出个空箱往里放洗漱清洁用品,并拿了些小零食一并放进去。
“给谁的?”许弘文眯眼盯着齐绪异常的行为,满腹狐疑。
“野人。”齐绪坐在驾驶座,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坏笑,“一起去。”
……
房车行驶在绿植环绕的公路上,光线黯淡许多,阳光穿透茂密森林的层层枝叶,却只在地上洒下几缕斑驳的光影。
晨雾在林间弥漫,浓稠得似化不开的阴霾,缓缓地在树木间游移、萦绕,冰冷潮湿。
齐绪停在出车祸的地方,抱着铁箱跳下车,走向女人离开的地方。
他观察着周边的树干,不多时,在某棵树上发现一个刀刻出的箭头符号,循着路标朝森林深处前行。
“野人雌性雄性?”许弘文隔着包装袋捏碎方便面,然后平整撕开,往里加了一包细碎的辣条,攥住封口大力晃了几下使其融合,随后倒入口中。
齐绪:“女鬼。”
许弘文皱了皱眉,“说人话。”
齐绪交代清楚来龙去脉,道:“现在是白天,我要找找看,查清她到底何人。”
许弘文“嗯”了一声,随手薅拽灌木丛鲜绿色的嫩叶。
“你有暴力倾向。”齐绪扫了一眼:“人家长得好好的你拽它干嘛。”
“我乐意。”许弘文脚下忽地发出“咯嘣”的脆响。
他俯身捡起断成两截的笔直树枝,一时起了玩心,左右开弓抽打齐绪,嘴里模拟血液喷溅的音效,“噗呲,噗呲…”
齐绪倏然横过左脚使绊子,许弘文一个重心不稳摔个狗啃泥,齐绪大笑着撒腿就跑。
就在这时,一条粗重铁链带着凌厉的风声袭面而来。
齐绪猛地下腰闪躲,右臂稳稳撑在潮湿草坪,接着拍地而起,一个闪身躲在树后,“是我!”
幽影幢幢的林间,薄雾中逐渐浮出一道身影。
女人素手轻扬,扯回透着寒光的铁链捆绕在腰腹,动作流畅而自然。
她望着树后的两颗脑袋,语调平稳:“不是说了吗,12点,你们吵到我睡觉了。”
齐绪抱着铁皮箱从树后走出,伸平胳膊:“你要的。”
女人眉头一挑,手往箱子里扒拉几下,露出满意的神情,继而道:“我不喜欢吃甜食,可以换成酒吗?”
“可以,那我一会儿来找你。”齐绪欣然应允。
“就按着标记走。”女人言简意赅,转身迈开脚步。
“于菲!”许弘文冷不丁喊了一嗓子。
女人回过头,许弘文确认下来,大跨几步凌空变线踢腿。
女人疾手握住脚踝,肘击重创膝盖,许弘文即刻翻动身形鞭出另一条腿,在空中划出一道刚劲的弧线,携千钧之力横扫向对手头部。
女人被迫中止断骨抬十字臂格挡,许弘文趁势落地,没等他站稳,女人左腿迅猛上踢,蹬着许弘文腰腹跃起,返身踹出右腿。
许弘文根本来不及做出有效防御,女人衔接的左膝已然重重撞击到他的下颚。
这540度旋转三连踢行云流水,快若流星,势如破竹,一气呵成。
躺在地上的许弘文瞪大了眼,眼珠近乎要从眼眶中蹦出。
他的嘴巴不受控制地微微张开,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半晌发不出一丝声音。
他不断地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不可能,一定是哪里出了错,或者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可无情的疼痛真切的提醒着他,他被一个女人打趴了。
不,不对,她不是女人!她叫于菲,是个怪物!
想到这儿,许弘文大喝道:“齐绪!上!”
“哇啊啊啊!”齐绪嗷嗷嚎叫着冲女人跑了过去,然后跑了回来,蹲在许弘文面前托着腮认真道:“我不打女人。”
许弘文面无表情:“你少放屁,你是不是怕打不过跟我一块丢人。她是怪物,输了我也不会笑话你,赶紧弄死。”
“这不是笑话不笑话的问题,虽然你的确很好笑。”齐绪抑制不住地扬起嘴角,随后摆出一副严峻的表情。
“咱讲道理的说,有人突然喊叫,你也会回头,不管喊的是什么,哪怕是傻逼。”
“哦,是么。”许弘文猛然暴起,用胳膊夹住齐绪脖子,带着赴死的坚定信念走向女怪物。
“暂停一下。”女人不紧不慢地抬起手掌,“我们之间好像有些误会。”
“没有误会,你必须是怪物。”许弘文冷声道。
女人不由得笑了,她伸长右臂:“我叫十口火山,你们也可以叫我,古灵。”
最后两个字仿佛产生了回响,在许弘文的耳边挥之不去。
古?.....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