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仙在何处?”
议事殿里,几位长老分位而坐。
刚才的话题已然翻篇,眼下二长老又问起这个问题,三长老的动作一顿,随后摇头:“平日里只见他常伴顾怜左右,可现下顾怜闭关,便没再瞧见他的行踪。”
二长老闻言没说话,搭在扶手上的指尖轻轻点了两下。
须臾,三长老他们才听见二长老仿佛喃喃自语的话:
“同邪道之人勾结还带回宗门,她倒是好大的胆子……”
六长老正抿着茶,听到这句话后愣了一下,随即在心底油然生出一阵难以形容的不安情绪来。
他抬头去看二长老,一瞬之间觉得对方有哪里不对劲,但是再一眨眼,那不对劲的感觉又消散得没有痕迹了。
二长老看了过来,他神色如常地收回视线。
勾结邪道之人,这当真是一顶不低的罪帽。
璃女秘境。
南境的金极猴王及其幼崽死了个透彻,吊睛虎称王称霸,从前的混乱倒是不见得几分。只是北境旁边的西境老狐狸心有不甘,一直在伺机吞占北境的地盘,长蛟也想分一杯——于是它俩打起来了。
于是刻不求回去的时候发现差点被偷家,当即把那两位霸主抽了一顿。
北境里一如刻不求离开前的模样。
美人迷的花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以惊人的速度又长了回来,无风自动摇更着红艳的花朵,刻不求随手采了一朵捏在指尖,径自朝自己画了大阵的穴室走去。
走到血阵的中央,刻不求站了片刻。
他的本体就安安静静地躺在不远处的石床上,他盯着看了半晌才走去,将手虚虚地搭上本体的眉心默念咒诀,分出身上的另一缕分魂以及诡气,回到体当中。
他不能有太重的气息,不然会被禁制重新束缚困回此处。
分魂回到本体后就隐隐有要醒来的趋势,刻不求面无表情地反手就是一道法诀飞出,让自己的本体又重新睡了过去。
睡着吧你,我能醒着出去外边就足够了。
总得留下一个人来蒙蔽禁制。
这次分出那一道分魂是刻不求自己的选择,记忆都仍旧在。
处理完这件事情之后他就走到血阵旁边,划破掌心开始放血接着画阵。
准确点来说,倘若是顾怜站在这里,那一定能够看得出来刻不求并非是全在画阵,而是暗暗地改了几道!
再怎么说刻不求也不是个移动血库,血放得差不多了他就按住伤口,就着地上未干的血迹抹开,在阵的纹路旁写下一串串难懂的咒文,殷红的血让其隐隐散发着森寒的气息。
这是刻不求苦心钻研几百年,想要用来同禁制抗衡的血阵。
血阵吸收着仙者的血,倘若阵法催动,其范围甚至是能够扩展往外延伸,将个璃女秘境都收束在阵中,威力无穷。
但是有一样东西却困扰了刻不求百年。
——压阵的陈眼。
倘若是争喧剑未断仍在身边,那刻不求会选择使用它,但是那把金剑早就断掉且难以寻回,而那足够在刻不求的眼里同争喧剑相媲美的,就是当初听说苍山山主义女所有的剑骨。
那时救顾怜回来,除了因为那下意识的举动之外,他的确是对剑骨动了心思。
他那时想,他既救了她一命而剑骨原就不属于她,那自己将剑骨取走当作报酬倒也没有何处不对,天经地义的事情。
但是现在来看,那点心思早就散了个干净。
现在不论那剑骨到底是不是属于顾怜的,刻不求都不可能会动手。
是不舍得,也是不能够。
——“我的羲木确实是用在了她的身上”。
初莞的话又响起在耳边,刻不求垂下眼帘。
羲木可活死人肉白骨的传说以及与他诡气相斥的存在……刻不求抬手反探向自己的后背,五指微收,只听得皮肉撕裂的令人心惊胆战的声音,血腥味愈来愈重,一根泛着淡淡莹光的东西从他的后脊骨处被他缓缓抽了出来——
他竟是生生从自己身上抽出了自己的仙骨!
抽骨之痛令刻不求额角、鼻尖都冒出冷汗来,这种程度的痛楚他是许久未曾感受到了,他咬牙强撑着站稳,直到仙骨被彻底抽出,他才有些许失力地朝前晃了一下,以手撑地稳住身体。
而他的另一只手上,是一根沾着鲜血裹有淡淡灵光的骨头。
后背的衣衫被大量鲜血浸染,黏糊糊地贴在他的背上,剧痛难忍刻不求有些剧烈地喘息着,冷汗顺着他的鼻尖往下滑,滴落到地面上被砸得四分五裂,过了许久,他才从这份疼痛中勉强缓过劲来。
抽骨的伤不能够轻易被治愈,刻不求重重地舒出一口气艰难地站起身,有几分摇摇晃晃地朝阵的中央走去。到了之后他就盘腿坐下,血顺着他的背脊不断往下渗,渐渐连地面都染红,。
他默念了两句无声的咒诀,手中的仙骨微微振动起来,随后爆发出强大的灵气悬空起来,在半空之中不断变化,翻折,变成几点光亮骤然落入血阵的几处位置,同时刻不求阖目双手一翻结起印来,带有灵诡二气的气流瞬间卷了满穴。
他不会去取顾怜的剑骨,要想破成阵,唯有以仙骨一试。
但是支撑阵的形成绝不会只需要一根仙骨,加之他还要为血阵改去几处,那一年的时间,恰就给了他避开顾怜的机会。
北境的山河微颤,惊动到了旁边几境,妖兽作鸟兽散。
扶光派,望穹峰。
上次被顾怜凿得惨不忍睹的屋子已经变得更加精巧了,封双无收起琴,窗边传来鸟儿扑翅的声响,抬眸望去,是一只黑色的鸟儿衔着一卷小信封。
双无的指尖一勾,黑鸟在原地变作黑烟散开,那一卷小信笺被他拿在手中。
展开来看,只见纸上寥寥几行字:
醉花梁氏,秘修之。
封双无眯了下眼,指尖的灵力将小信笺卷成了碎片。
玉案上边搁着一柄扇子,白绢还隐隐见得上边似乎题了一字什么,封双无走过去,静了片刻,他将扇子拿起来慢慢打开,低眸端详了起来。
他的瞳孔在某一瞬间似乎变成了绿色,但不待细瞧,又不见有半分异常,他将扇子收起,挂于腰间。
鬼蜮,涂生池。
阴寒的鬼气,来往众鬼皆低着头谨慎前行,鬼殿之中更不用多言。
自从几日前鬼君回来后怒火波及了半个涂生池,到现在都没有鬼敢提半个字。
别的不说,萧九绝对是折媚见过的最疯的一任鬼君。
“弑君那日便打上扶光派,”折媚懒洋洋又妩媚地靠在墨誓的身上,勾着红唇轻笑,“结果那小妮子来了便跑,瞧得出来上主对她有意思……”她话音未落,刺骨刀不知从何处当头打来,劈向她的头颅!
折媚急忙扭腰起身避开,站稳后唇边笑意不减,低头行礼:“上主。”
萧九并未现身,刺骨刀亮着刀锋以示警告,转瞬消失不见。
一提到那个小妮子便恼怒……
折媚的眼底闪烁着嗜血的精光。
鬼殿当中。
作为鬼君,那就是整个鬼蜮都成为了萧九的第七识。他手指上闪过一抹寒光,那一圈骨戒又回到了他的指节上。
坐在萧九对面披着个宽大斗篷看不见脸的人带着讽刺,冷冷地道:“上主当真是深情万分,如此情况还心中挂念着。”
萧九抬了抬眸,低声笑了一下:“你想在冻生池魂飞魄散吗?”说完之后他眯起眼,戾气横生,“谁给你的胆子敢提及她?与你何干?”
无形的威压当头压下,斗蓬心下暗惊,默不作声了。
萧九嗤笑一声,掐了一下骨戒:“说,有什么事要禀?”
斗蓬沉默须臾,才抬头去看萧九,他的眸子漆黑,仿佛有无尽的疯狂:“她闭关了,扶光派命数将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