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那盏花灯虽然做好了,但实在是有点粗制滥造,顾伶想拆了再重新做一个,奈何李顾生死活不让,母鸡护崽一样把那花灯护得死死的。
顾伶也不跟他争,坚持片刻就随他去了。
顾伶付了钱,老板看着她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看一个令她无比满意的闺女,给顾伶看得一头雾水,还没来得及问,就被李顾生红着耳朵根给推着后背推出去了。
然后他俩接着逛,只不过比起先前多了一盏一看就是手生的人做的花灯。人实在是太多,李顾生一手提着花灯一手抓着顾伶的手,在第二次被人群冲散后,李顾生绷着脸,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于是顾伶就眼睁睁地看着李顾生解下手腕上的红线一边,把另一端往她的腕上系,还十分精巧地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顾伶真心实意地有一说一,“你这红线还没我发带有用,扯两下就断了。”
所以算不算是多此一举?
李顾生难得在顾伶面前任性一回:“不会断的,就这样系着。这样你就不会走丢了,我会看好你的。”
顾伶先沉默一阵,然后把吐槽的话往肚子里咽,什么也没说伸手就牢牢抓住了李顾生的手——他爱余红线那就系着吧,抓紧点就不会被扯断了。
李顾生低头盯着自己被抓着的手看了片刻,莫名地……有种计谋得逞的感觉。
“哎,那边有卖面具的!”顾伶没去注意李顾生的神色,看见那头卖面具的人,男女老少皆有,就兴冲冲地要过去,“我们也去买一个吧!”
李顾生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被牵住的手,听了这话脑子转也没转就点头,睁着眼睛胡乱“嗯嗯”地应下了。
往卖面具的摊子那边走,顾伶看见牵着自家大人的手的小孩,看那小孩无忧无虑的模样,就问李顾生:“你不是要去学堂吗?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每天都有空闲的时候来找我?”
“这个啊,”李顾生摸了摸后颈,朝她一笑,“我跟阿娘说我为了抓那两个北蛮人受伤了,一看见夫子就胸口疼,她就把我丢去莞大哥家了。”
“……”
这波操作着实厉害,顾伶说:“王妃可真温柔。”
这都不动手打人。
“我也觉得阿娘好温柔!如果她见到了你,肯定也会很喜欢你的,”李顾生很高兴地附和了一句,忽然他在人群中看见什么,脸色骤变,然后拉着顾伶转过身去就走,“坏了,咱们快走快走,前路不通。”
顾伶不明所以:“啊?”
“后面有啥啊?见了鬼了?”顾伶想回头看,但是因为李顾生腾不出手,一个情急就直接用脑袋怼了她一下,差点给顾伶撞得眼冒金星。
“你撞我脑袋做什么?!”顾伶怒了。
“对不住对不住,回头给你撞回来,”李顾生压低声音,语速飞快地说,“我阿爹阿娘在那边!”
听了最后的那句话顾伶的火气被浇灭一半,她沉默一会儿,然后顿时觉得更莫名其妙了:“是你爹娘,那你躲什么?咱上去打个招呼呗!”说着就要大大方方地带着李顾生转过身,过去向王爷王妃打招呼问好。
但是李顾生脚跟仿佛和地板粘一块一样纹丝不动,甚至还死死地拉住了顾伶,让顾伶在这一刻忽然意识到他那惊人的臂力。
李顾生也跟着顾伶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忽然四六不着地说:“阿爹怀疑我和莞大哥是断袖之癖。”因为他跟初莞都不跟姑娘家打交道,身边更是连个丫鬟都没有,尤其是莞大哥今年二十有二,通房丫鬟一类仍旧是个零。
顾伶:“……所以?”
李顾生轻咳了一声:“所以、所以阿爹他近来在给我张罗着婚、婚事,说是……提早准备免得夜长梦多。”
听到这里,顾伶已经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了:“然后……?”
这回李顾生沉默了好久,脖颈上肉眼可见地往上染起一抹可疑的红晕,他有点结结巴巴地说:“如果让他看见你。会误会我们的关系……让你、让你……”后面的话实在是说不出口,他干巴巴地闭嘴不吭声了。
顾伶:“……”
让她做什么?
都听到这儿了,那不明白也得明白啊!
还能让她做什么?抓去做小世子妃啊!
明白过来后,顾伶跟李顾生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见了同一个意思——他们十分同步地抬起右脚,跟作贼似的一步一步地悄声往前走,等距离差不多了顾伶悄悄回头往后看一眼,然后确定没看见疑似昭亲王及王妃的人后,瞬间加快脚步拽着李顾生就跑。
直到跑进一个墙拐角后,才放下心来停下。
“你先松松我的手,”顾伶说,“出汗了,晾一下。”
李顾生“哦”了两声,听话地松开了。
顾伶背抵着墙缓了两口气,看李顾生拨着手腕上的红线玩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劲:“不对啊,我为什么要跟着你跑?那不是显得我更作贼心虚吗?”
她分明什么都没干!刚刚跑那几步紧张就算了,停下来后还累!
李顾生闻言愣了一下,然后有点心虚地低头没吭声。
顾伶抱怨了一句:“都怪你,连带着把聪明美丽无敌善良又大方迷人的我给带傻了,被你三两句话就忽悠跑了。”
顾伶的话一听就不正经,可见她并不是真心在抱怨,只是就着事情来打趣。
李顾生听出来了,有点干巴巴地应:“……哦。”
莫名委屈,感觉像顾伶欺负了他似的。
顾伶感到一阵好笑,这会儿她倒像个恶人了。
“算了,跑都跑了这会儿折回去更傻,”顾伶说,“就是有点可惜没买到面具。”她还想着买一张回去收藏的,也不知道如果以后能回家,能不能带点东西一块离开。
顾伶看着李顾生的脸,觉得如果有一天真的见不了面,那她肯定会很想他,毕竟这可是她的超级好兄弟。
听见顾伶的遗憾,李顾生思忖一番然后说带她换个方向再去逛逛,卖面具的不会只有那一家,说不定一会儿他们运气好还会再碰上另一个。
抱着这种希望,他们边走边注意着四周,还真在河坊边遇见了一摊卖面具的。
那些面具琳琅满目什么样式的都有,顾伶挨个看了又看,每一个都挺喜欢的,她有点下不了决定,就扭头想询问李顾生的意见:“你觉得哪个好看——”就在她扭头的那一刻,一张半面具就轻轻地扣在了她的脸上。
李顾生微俯下身来,他将花灯放到一旁双手勾着系绳帮顾伶把面具给系好,离得有点近,顾伶闻见他衣服上的熏香,像雪一般干冽的气味。
顾伶站着没有动。
李顾生系完后,退了半步欣赏了一下,然后弯了眸子:“狐狸面具,很适合你。”
顾伶的桃花眸本身含情,上挑几分的眼尾就很适合狐狸面具,戴上后仅露出下半张脸,仰脸看人时,有种乖巧的感觉。
但认识顾伶的都知道,她是在乖巧之下藏着一颗狐狸般狡猾的心。
顾伶眨了眨眼,没把面具摘下来:“那我也给你挑一张。”说着她就低下头,在那一众的面具当中拿起一个赤红色的獠牙恶鬼面具,凑近了就抬高手往李顾生的脸上戴,“这个。”
李顾生顺从地低下头,看清面具长什么样忍不住说一句:“这面具好凶。”
“这叫做缺啥补啥,”顾伶一面帮他戴上一面说得头头是道,“在我的家乡那边有一位姓高的将军,因为长像太过俊美而受到敌人的轻视,但是他打仗屡战屡胜,败将却说他长得像个女人。于是那位将军就想了到一个办法,他找来了一张青面獠牙的面具戴上,一看就很凶很凶,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败将说那位将军的长相了。”
听了个没听过的故事,李顾生品了一会儿,然后问:“那你是在夸我好看吗?”
顾伶在面具之后翻了个白眼:“好看好看,你是除了我阿弟跟父亲以外最好看的人了。”
李顾生听后忍不住弯唇:“真的?”
“真的,”顾伶听出他在笑,忍不住吐槽一句,“美得你。”
李顾生傻笑着没反驳。
河坊旁边就是放花灯的河,天灯一般都是不放的,因为怕一时不慎走水,顾伶付了面具的钱后就又兴致冲冲地去买了两盏莲花灯,跟李顾生一人一盏。
提笔写祝词时,顾伶犹豫了一下然后问:“我可以每片花瓣上各写一个愿望吗?”
卖莲花灯的老板一听就哈哈笑:“小姑娘,你这愿望可有点多哦。”
然而李顾生点了点头,认真地说:“可以的。如果有河神不能帮你实现的愿望,那我来帮你。”
不论真假,有了李顾生的这句话,顾伶挥笔就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堆。
相比之下,李顾生的莲花灯上,就显得空荡荡的,上边只有他偷偷写下来的两个字:
——顾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