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引歌终于哭完,顾怜蹲得脚都麻了。
顾怜干脆坐下,也不管地上脏不脏:“消停点吧哥们儿,一会儿膳房这边就得被你给淹掉了。”
引歌用袖子抹眼泪,吸了吸鼻子说:“我,我在一个月前知道你出现在穷极宫那边我特别开心,但是跟他们说他们都不相信我,一口咬定你就是在秘境里出事了……我就是现在终于看见你了,太激动了,又开心又难过的,这是喜极而泣!”
“好好好,你喜极而泣你见到我特别开心,”顾怜说完默然片刻,“但是你能不能别用我的袖子擦眼泪?你自己没有袖子吗?!”说完,她愤怒地把自己的袖子给按回来。
手里一空,引歌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抱歉哈小师姐。”
顾怜摆了摆手。
“你在挖什么呢?”顾怜看看他刨出来的那个浅坑。
“种子,”引歌的那阵喜极而泣的情绪过去了,但说话时还会带点鼻音,他解释说,“我之前在这里埋了颗种子结果它一直都不发芽,我就想把它给挖出来看看。”
顾怜:“……那你找到了吗?”
引歌:“没有。”
“ ……”
“行了找不到就别找了,估计都被下边的虫子吃掉了,”顾怜看了眼自己的袖子,湿了一块,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伸手去拍拍引歌的肩膀,“大不了回头我再陪你一块种一棵呗,种现成的不埋种子。走了我好饿,咱去千味堂吃饭去。”
听到关于吃的引歌顿时不关心那枚种子了,连忙一骨碌地爬起来,拍拍衣服上的泥土但没拍干净,于是他就不管了。
顾怜朝他伸出手:“拉我一下。”
去千味堂的那条路依旧是以前的样子,那些在顾怜院子里的灯虫也早就跑回来了,停落在草叶上静静等候夜晚的到来。
顾怜把大团放出去让它见见朋友,想到什么问道:“奕奕他们呢?”
“奕奕跟阿周去解决民请了,”引歌回答说,“最近他俩老勤快了,一起修炼一起练剑还一起下山,都不带我了,他们的修为突飞猛进地往上涨。”他说着撇撇嘴,体现出他对被抛弃这件事情的不满。
顾怜满目慈爱地拍拍引歌的头:“傻孩子,他们是开窍了。”
人家谈恋爱捎上你做什么?又不是缺照明的灯。
引歌没听懂,满脸问号。
顾怜也没有那个跟他明说的打算,只是感慨万千地摆了摆手。
还是白奕奕他们给力,顾怜心想,好像她看谢霜跟薜绝的状态,有互生情愫但还没坦露的样子,还没在一起呢。
唉,没用,没劲
手腕上的铜钱又开始微微发烫,被顾怜拍了一巴掌。
老实点吧刻不求,她偷偷把人带回宗门可是大忌。
刻不求:“……”
有了回来时三长老的那一通话,顾怜进入千味堂时顿时吸引了不少目光,不过她熟视无睹。直到她跟引歌吃到一半,听到一句“小师妹还是符术剑三道兼修呢”时,那句话让她成功呛了下。
等会儿,为什么在这里还有人提这个?!
引歌看顾怜忽然咳起来了给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
顾怜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她抬起头,心中愤怒地寻找那个大声传谣的人,然后就看见张生安唾沫横飞的嘴脸。
“……”
谣言的风最终还是吹到了扶光派。
顾怜着急忙慌地吃完就跑了,生怕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跑出来一组江一贰三姐妹。
张生安她是打不了了,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
跟引歌道别后,顾怜一路溜回了自己的小院,
几个多月没人管,那里的草猛长了一个头,简直就是杂草丛生,顾怜过去绕了一圈看了看,萧九送的那些花都死得没剩几盆了,给她一阵心疼。
她的花啊!
草是懒得拔了,顾怜叹气,打算安慰自己就当是住植物园里了。
刻不求忽然说:“你在这里布了阵。”
这是肯定句,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顾怜顿了一下,然后虎着脸说:“不许笑话我。”
本来刻不求都没打算笑话她,但这威胁的话一提,他就没忍住笑了两声。
顾怜:“……”
顾怜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出来,咱俩好好聊聊。”
顾怜的小院本来就很偏,加之望穹峰人少,她倒是不担心会有人忽然经过就看见刻不求。
每回刻不求出来都是悄无声息的,没有人能够察觉到他的气息,直到他的指尖在她的脸上抹了一下,她才侧了下头看向旁边。
顾怜抓住他的手往下摁:“你说你能不能改掉你这动手动脚的习惯。”
刻不求顺从地垂下手:“我并非对所有人都如此。”
顾怜跟他抱了抱拳:“多谢你的特别待遇啊。”
这小姑娘着实是油盐不进,刻不求笑了笑。
“这个阵法是两年前刚学阵法的时候布下的了,”顾怜说着踢了旁边已经枯死了的花盆,“我那会儿想着多少一份保障多一分安全嘛,管它三七二十一就布下了,但后来我其实不经常住在这儿,也就懒得改善了。”
刻不求听她说完才抬头看向院子里的小屋:“你一直住这儿?”
“待在宗门里时就往在这儿……”说到一半顾怜抬头看他,“你少来啊,我觉得我这屋子还行,你别一个看不顺眼就给我炸掉了。”
心中的念头被戳中,刻不求面不改色地说:“挺好。”
顾怜:“……”
顾怜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瞪了他一眼。
那会儿谢霜刚教给她八卦阵的方位,她当时满脑子都是“总有刁民想害朕”的偏执念头,就四下埋了阵石,并且把萧九送给她的花压在上头作掩饰。只是一个简单的守阵而已,现在顾怜看了看,这个阵脆弱得她不用拔剑都能够破了。
难怪刻不求看了想笑,她自己看完也觉得好笑。
往里边走,灰尘都积了一层了,顾怜站在门口,莫名地有种苍凉感。
顾怜头疼地把袖子给卷起来,发现刻不求在盯着自己的胳膊看就怎然想到了李顾生的封建言论,她的动作顿了顿,然后满不在乎地挥手:“少盯着我看,有这工夫你倒不如帮我去打水。”
“……”刻不求无可奈何地叹气,又把她的袖子给拉下来了,“我人都在你面前站了半天,你怎么就不懂得使唤我?”
顾怜先是盯着他的手看了两眼,又再抬头:“你?”
其实她连脑补刻不求收拾屋子的画面都脑补不出来。
刻不求先是没接话,指一勾红线顿时缠绕,变成一个令顾怜无比眼熟的红线火柴人的模样——小柴。
他伸手一指,理直气壮:“它来。”
小柴被刻不求这么一指,立刻站直然后给顾怜鞠躬。
顾怜:“……”
行,你多功能你会玩。
小柴欢天喜地地收拾屋子去了,顾怜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到外边的院子里着拔草:“刻不求。”
刻不求在看右看没找到能坐的地方,他就干脆用红线一卷,割断大把草铺在地上,在顾怜的旁边坐下了:“嗯。”
顾怜也没嫌他太讲究,抬头看他:“你为什么给自己取名刻不求?”
刻不求没料到她要问的是这个,顿了一下。
顾怜问:“刻不求,你当真无求吗?”
半晌都没有人答。
那些长高了一个头的草上开了花,并不过份娇艳美丽却含着无限的生机,最后一点暮光隐落在顾怜的眸底,刻不求和她对视着,在那双极为漂亮的眸子里看见自己。
刻不求将花摘下,放到了顾怜的发上:“我所求甚多,名不符实。”
顾怜没动:“你求什么?”
刻不求说:“我求一人真心;求相守得安;求同岁同寿;求她所愿——”
“山河可许。”
顾伶便为他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