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怜刚拜入宗门那会儿,掌门亲传弟子的身份给她带来了莫大的关注,但是又因为她是掌门的那些徒弟中唯一一次没有举行收徒仪式的,就不免招来好奇。
后来那些人逐渐发现,顾怜的修行滞缓,好奇就慢慢的变成了轻视。
望穹峰的弟子居是顾怜最早居住的地方,起先就是连亲传弟子的小院都尚未辟置,她性子向着内心不与他人说话,与他人格格不入。
那天雨下得淅淅沥沥,顾怜独自一人在后山竹林练剑,却忽然经过一群内门弟子,碎石与嘲笑皆朝她而来,一个才练气期一层的亲传弟子,握紧手中的木剑,打不过那一群人。
忽见林中竹叶利箭般飞出,划伤了那些个弟子的脸,他们还未来得及抬头寻人,就被一股强大的灵气给掀翻几尺之远。
顾怜从雨水泥泞中爬起,看见一人金袍晃眼撑伞走出,似笑非笑地看着那群敢怒不敢言的内门弟子,语调温柔地问:“不滚等着我再动手吗?嗯?”
伞倾过来帮忙遮去落下的雨,顾怜没有抬头,对方就蹲下来,袍子沾到了地上的泥水也不在乎,只说:“你早就发现我在,为什么不喊?”顾怜把掉落在旁边的木剑捡起来:“我不承人恩。”
对方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倒是有骨气。起来回去换身衣裳,莫要着了风寒。”
顾怜站起身,避开他来扶自己的手,拱手道谢后转身走入雨幕中。
走得远了听见身后的人轻声说了一句:“脏兮兮的。”
那是顾怜第一次遇见封双无。
一个固执似剑,一个只不过像随手施救小猫一般并未放在心上。
后来顾怜在后山砍下一支竹,削了一支竹笛送给封双无,算作报答,隔一月在后山泥潭中瞧见了那支竹笛,就没再抱有幻想。
封双无出身名坊见过数不尽的珍宝,那支竹笛的确不能入他的眼。但顾怜所仅有的,是一双为了养活自己与弟弟,不得不巧工的手。
这是那晚忽然想起的记忆,也是顾怜会去思过堂的一部分原因,近日扶光派小师妹反常一事人人相传。
诸位弟子都在猜测,是什么让不苟言笑的小师姐每日都仿若捡到钱一般开心?是什么让养老悠闲的小师姐日日往立行庭跑?
【欢迎来到大型小师姐改造现场,我是本次主持人小金……】
顾怜把裹着剑的布揭开,头也不抬:“滚。”
小金:【好的~】
自从思过堂回来后,顾怜回到小院自行运转周天感受了一番经脉中的损塞情况,第二天就开始提剑往立行庭跑得勤快了。
今日专属于望穹峰的早果是学剑,由大师兄薛绝来授课。
说起来这是顾怜第一次见男主。
可能因为《折仙》本身就是一本大女主的女频文,大多都是对女主角的描写,尤其是长相,一写一大串,但一到了男主这边,就变成了——
「身姿欣长高挑,若说谢霜是雪山上的狼,那薛绝便是那座雪山。」
好家伙,原着作者是会写的,把人描写成冰山就算了,寥寥三句,女主还占了一句。什么样的家庭地位高下立见。
但当薛绝负剑出现时,顾怜又忽然觉得其实那个描述也不是不行。
薛绝是个冷性子并不爱笑,面无表情仿佛要将人冰冻三尺,他眉眼不像封无那样的添着几分艳,倒真是像冰山那样的冷锐。
说起来,封双无跟萧九跪完那五日后就以膝盖痛告假休息去了。
受原着影响,连小金对薛绝的出场介绍都少了那么一点点。
【薛绝。扶光派掌门首席大弟子,以身化剑,符火不绝。符剑双修的天眷之子,霜下藏情。于正文中修行止步出窍境十二层,死于祭渡苦剑。】
顾怜听完愣了一下:“渡苦剑是什么神兵利器来着?”
小金回答:【宿主,是谢霜的剑~】
顾怜无话可说。
人家小情侣为天下苍生大义赴死,顾怜不作评价。
正出神跟小金聊着,顾怜忽然听见薜绝喊了她一声:“小师妹。”
顾怜回神:“啊?”
“看剑。”薛绝惜字如金地丢下两个字,然后就拎着尚未出鞘的剑倾身上,顾怜没想到会直接实战演练,条件反射地侧身避开一招,然后运灵力于握剑的手,挥剑接下薛绝的一招。
薛绝只用了一层功力,就连剑招都处处留情,顾怜现在还是个小菜鸡,虽说于剑道上有天赋,但薛绝也是个剑修,悟性不比她差。
顾怜一边接招 一边躲,内心呐喊她看外边都是一招一招的教为什么到这儿就直接提剑上了?!
小金不能感同身受,甚至还在顾怜的脑子里喊宿主加油。
……这糟心玩意儿!
顾怜的剑招都是自悟自练,剑势不够稳很快就落了下风,剑倒是没被挑飞出去她却被那股力带得往后倾,一直在旁边观察的谢霜甩出法器惊云鞭缠住她的腰身,借力让她站稳了。
顾怜站稳后半天没缓过劲来,她又一次地折服于虚弱之下,谢霜走过来扶住她,为她渡去灵力缓了好一会儿的气。
薛绝的剑一直未出鞘,他站在原地等到顾怜气匀了才对她说:“你心神不稳。剑随心,化二为一,你的剑不会在你心神未定时稳。”
顾怜看向他。
薛绝又道:“你的剑道,只是浅悟。”
这是一种好听的说法,换了难听的,就是你现在学到的只是水面轻烟,甚至不算是水的一部分。
听了这话,顾怜若有所思。
她没回话,谢霜却是帮着说了:“五招。怜儿方才接下了你五招。”
薛绝陈述事实:“她躲了九招。”
顾怜:“……”
顾怜真是躺着也中枪,她轻咳了一声,有些讪讪地说:“能躲也是福。”
谢霜被这话惹笑了,似春风而动:“言之有理。人行一步便是一步,步步皆由心定,傲骨不屈是英雄,只会硬抗不知进退的才是傻子。怜儿你记住,日后若是遇到方才那般打不过的局面,能避则避,也可以喊师姐师兄相助。”
顾怜点头,这个道理她早九百年就懂了,不过师姐实在是太温柔,她不由得抱住师姐,感动住了:“师姐你真好,跟你表白,我可喜欢你了。”
谢霜先是一愣,然后笑着点了下她的眉心。
薛绝插不上话,剑握在手里眼底的笑意不易显露。
后面顾怜不仅继续跟薛绝过招,实在打不动这未来剑道第一人,就转而去找谢霜做陪练……啊不是,是老师。
谢霜是阵修,对剑道略知一二。
于是乎,不出所料地她又被完虐了。
早课有半个时辰,换算一下顾怜这边的时间,就是一个小时,终于捱到下课,顾怜觉得自己都快要虚脱了,不拘小节地直接坐在地上,一边匀气一边把木剑重新用布给缠上。
她不拘小节地坐下了,谢霜过来看了看,然后也跟着一块坐下,薛绝看了她们一眼,倒也什么都没说。
谢霜捏着帕子为顾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想想还是忍不住说:“你与我们不同,怜儿,日后你的早课时间便减半吧,怕你的身体受不住。”
顾怜把剑缠好,摇了摇头,忽然说:“师姐,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谢霜问:“是什么?说来听听。”
“我打算从基层做起,打牢基石。”
“?”
当日郑遐秋给本峰的内门弟上完晨练,收了剑就要离开立行庭,却忽然听见师姐谢霜责骂门派大师兄什么“授课不知度”“把人吓跑”之类的话,他心中疑惑却并未多想,又走出几步,忽然听见有点耳熟的铃铛声。
“郑师兄!”
郑师兄停步,回头看见近日让宗门传得风雨满城的小师妹朝自己跑来。
“做什么?”郑遐秋在她停下后垂眸问她,“寻我何事?”
“郑师兄,”顾怜缓了一下呼吸,抬头看他时眼睛亮亮的,“你考虑收个插班生吗?”
郑遐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