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安堂里,苏茵茵忐忑不安地看着坐在上首喝茶的宜修,
她在宜修那上位者的威严之下,忍不住开口,嗫嚅道:“福晋,妾已经按照您的吩咐……”
宜修放下茶盏,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语气平静:“本福晋吩咐你什么了?”
苏茵茵一愣,随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改口:“是,是。福晋没有吩咐过妾。”
宜修微微一笑,目光深邃:“嗯,你继续说。”
苏茵茵低下头,小心翼翼地说道:“冯格格这段时间已经偷偷开始大量购买鱼、虾、母鸡。”
她偷偷瞥了宜修一眼,心中疑惑不已,忍不住问道:
“福晋,妾不明白您为何要大费周章让郭姐姐、冯姐姐吃好喝好,您……”
她话未说完,宜修的脸色骤然冷了下来,语气凌厉:“本福晋让你做什么,你照做就是了!”
苏茵茵被吓得一哆嗦,连忙应道:“是。”
宜修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接下来一段时间,本福晋这里无事,你少来些。多出来的时间,你多陪陪你的郭姐姐吧。”
苏茵茵心中一紧,难道福晋要对郭鱼下手。她试探性地问道:“福晋……”
宜修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语气淡漠:“女人生子是过鬼门关,这关郭侍妾能不能过,本福晋可不知道。”
苏茵茵以为宜修是在嘴硬心软,变着法让她告诉郭鱼和冯若昭如何在孕期进补,
她心中一松,脸上露出一丝会心的笑容,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宜修见苏茵茵这副傻乎乎的模样,心中冷笑,却并未多言,只是继续品茶,苏茵茵见状,以为宜修被自己猜中了心思,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便连忙告退。
“妾想起屋里还有事,妾先告退。”
“嗯,去吧。”宜修淡淡地应了一声。
苏茵茵离开后,宜修看着她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若非如今她无人可用,怎会收拢这样一个蠢货?
“剪秋,冯氏购买鱼虾、母鸡的那些人,你打探清楚了吗?”宜修转头看向身旁的侍女。
剪秋恭敬地答道:“奴婢还没有打听清楚,只是奴婢听说,这鱼虾、母鸡的买卖很是抢手,京城里各大主母都争相抢购。”
宜修微微一笑,语气淡然:“嗯,那鱼虾、母鸡‘功效’如此好,怎能不引得众人纷纷购买呢。”
说着,宜修话锋一转道:“把咱们的人都摘干净了!喝这么久,也尽够了。”
剪秋有些疑惑,忍不住问道:“是。可奴婢不明白,京城里各大主母为何舍近求远,不去自家庄子上养这些东西?”
宜修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你该不会以为,京城里各大主母是没有庄子,亦或者庄子上不养这些东西?你也不好好想想。”
剪秋依旧不解:“奴婢还是不明白。”
宜修端起茶盏,缓缓说道:“昔年,本福晋曾听姑母说过,红花与朱砂喂鸡,毒入鸡骨,妇人吃了,便会积累胎毒,
不消三月,胎儿便中毒了。算算时间,也该差不多了。鱼虾也是一样的道理。”
剪秋恍然大悟,眼中闪过一丝惊骇:“所以……”
宜修粲然一笑,语气轻描淡写:“冯氏自己蠢,怪谁呢?”
剪秋犹豫了一下,又问道:“那郭侍妾呢?”
宜修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光芒:“郭侍妾喜欢吃甜的,本福晋自然是顺着她的心意了。”
剪秋恭维道:“福晋仁慈。”
花园里,李静言偶遇挺着大肚子的郭鱼,她诧异不已,从前只是听得郭鱼胖了,没想到会胖成这样,
肚子像极了一只巨大的圆球,走起路来颤颤巍巍的,即便有丫鬟扶着,李静言仍担心不已。
“郭妹妹,你怎么胖成这样?”李静言忍不住问道,语气中带着关切。
“李姐姐安!”郭鱼笑得一脸灿烂,她轻快,带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期许道,
“养胎嘛,自然是要吃好喝好啊,以后生了孩子会瘦回去的。”
李静言皱了皱眉,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她上前一步,
轻声劝道:“可是肚子太大,生产时不容易呀,郭妹妹还是克制些吧……”
郭鱼见李静言似乎不愿让她多吃,心中顿时生出一丝不悦。
她以为李静言是看她怀有孩子,想要克扣她的吃食用度,好让她生一个病病歪歪的阿哥。
想到这里,她的脸色沉了下来,语气也冷了几分:
“听闻李姐姐生三阿哥的时候,与妾一般无二,怎么李姐姐平安产子,却来担心妹妹了?”
李静言一愣,没想到自己的好意竟被误解。她连忙解释道:“妹妹误会了,我只是担心你……”
“李姐姐的好意,妹妹心领了。”郭鱼打断了她的话,语气中带着明显的疏离,“妹妹身子好得很,不劳姐姐费心。”
说完,郭鱼拉着脸匆匆行了一礼,便带着贴身丫鬟离开了花园,徒留李静言站在原地,心中满是委屈。
“明明我是好心提醒,怎么反倒成了恶人?”李静言低声喃喃,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她回想起自己当初怀孕时的情景,也曾因为贪嘴而吃得太多,结果生弘时的时候险些出了意外。
如今看到郭鱼这般模样,她本想以过来人的身份提醒几句,却没想到郭鱼根本不领情。
李静言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花园。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郭鱼这般毫无节制的饮食,迟早会出问题。
可如今郭鱼对她心生芥蒂,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暗自祈祷郭鱼能平安生产。
另一边,郭鱼气呼呼地回到自己的院子,心中对李静言的“多管闲事”愈发不满。
她坐在软榻上,抚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对身边的丫鬟抱怨道:
“李姐姐真是多事,我吃多吃少与她何干?难不成她还盼着我生不出孩子?”
丫鬟连忙劝道:“您别生气,李主子或许只是关心您,毕竟她也是过来人……”
“关心?”郭鱼冷笑一声,“她若是真关心我,就该多送些补品来,而不是在这里指手画脚!”
丫鬟不敢再多言,只得低头应声。
郭鱼越想越气,索性吩咐道:“去,让厨房再烧一道糖醋排骨来,对了,让厨房再炖一锅鸡汤,我要好好补补身子!”
丫鬟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道:“主子,您今日已经喝了不少鸡汤,再喝怕是……”
“怕什么?”郭鱼瞪了丫鬟一眼,“我肚子里可是王爷的孩子,难道连口鸡汤都喝不得了?”
丫鬟不敢再劝,只得匆匆去厨房传话。
郭鱼靠在软榻上,心中暗自得意。她摸了摸肚子,低声自语道:
“孩子,你可要争气,等你出生了,娘亲就能在这府里站稳脚跟了……”
然而,她并不知道,自己每日食用的那些滋补食材,
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让她肚子变得巨大无比,她也注定生产艰难。
与此同时,宜修坐在自己的院子里,听着探子的汇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轻轻抚摸着手中的茶盏,
低声喃喃道:“郭鱼啊郭鱼,本福晋还没出手对付你呢,你就自己找死,既然你这么爱吃,那就多吃些吧……”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阴冷,仿佛已经看到了郭鱼生产时的惨状,而这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李静言把她对郭鱼的担心告诉了胤禛,胤禛不置可否,给郭鱼指了一位出宫荣养的姑姑,
至于孩子能不能生,只看郭鱼能不能听得进劝导。
…
雷雨交加的夜晚,狂风呼啸,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棂上,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淹没。
李静言躺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她侧过头,看向身旁的男人,见他闭着眼睛,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瞧着他睫毛颤颤的模样就知道他不仅没睡,似乎还完全不受雷声的影响。
她心中一阵气恼,抓起旁边的枕头就朝男人扔了过去,娇嗔道:“这雷声如此吓人,爷竟也能睡得着!”
胤禛被枕头砸中,缓缓睁开眼睛,语气平静而无奈:“打雷闪电是天气使然,爷能做什么呢?”
李静言嘟着嘴,娇羞地趴到胤禛身上,手指在他胸口画着圈圈,声音软糯:“哄哄妾嘛……”
胤禛不为所动,伸手将李静言从自己身上扒开,轻轻放到一旁,随后扯过一张被子,兜头盖脸地将她裹了个严严实实,
他暗暗抚了抚腰,一本正经地说道:“爷明日还要早朝,休要误了爷的大事。”
李静言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哼……看来,是妾对爷的吸引力下降了。”
胤禛依旧面无表情,只一把将李静言卷成一条“春卷”,随后将她搂在怀里,语气不容置疑:“很晚了,赶紧睡。”
“哦。”李静言见撒娇无果,只得乖乖闭上眼睛,缩在胤禛怀里,渐渐沉入梦乡。
然而,就在李静言熟睡后不久,半夜时分,宁心阁外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喊声,那声音在雷声和雨声中,显得格外刺耳。
胤禛被吵醒,他眉头紧皱,十分不悦。
他轻轻松开怀里的李静言,给她掖好被子,随后下床匆匆穿上衣裳,起身出门查看。
门外,一个浑身湿透的丫鬟正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胤禛冷下脸,语气严厉:“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丫鬟见胤禛出来,连忙磕头,声音颤抖:“回爷的话,郭侍妾被雷雨声给惊了,现如今已经发动,
可是距离预产期还有一段不少的时间,产婆还没来得及请来,产房也还没有布置。”
胤禛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为何不去找福晋?找本王做什么?本王能替她生吗?”
丫鬟哭得更厉害了,声音断断续续:“福晋……福晋她头风发作,实在起不来身……”
胤禛心中一阵无语。宜修每每遇到事情就“头风发作”,享受了作为福晋的风光,却连一丁点责任都不愿意承担。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耐,转头把身上的令牌给苏培盛,又对苏培盛吩咐道:“苏培盛,你拿着爷的令牌跟她走一趟,务必确保郭侍妾平安生产。”
“是,奴才这就去。”苏培盛连忙应声,随后跟着那丫鬟匆匆离去。
胤禛站在廊下,望着漆黑的雨夜,那晚世兰也是在这漆黑的夜里没了孩子,
他叹了口气,转身回到屋内,见李静言依旧睡得香甜,便轻轻躺回她身边,将她重新搂入怀中。
李静言迷迷糊糊中察觉到有动静,她嘟囔道:“爷,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外面的野猫打翻了花盆,不是什么大事,睡吧。”
“哦。”
此时,郭鱼的院子里早已乱作一团,丫鬟们进进出出,忙得不可开交,却不得其法。
郭鱼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额头上满是冷汗,她紧紧抓着床单,痛苦地呻吟着。
苏培盛赶到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混乱的场景,他连忙指挥众人:
“都别慌,快去请产婆!另外,准备热水和干净的布备用!”
说着,苏培盛连忙指挥他的下属前去请产婆,听着屋子里的惨叫声,
他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上次年侧福晋是活过来了,就是不知道郭侍妾有没有这运道。
等待总是让人焦虑,待产婆匆匆赶来时,郭鱼已经声嘶力竭,
产婆检查了一番后,脸色凝重:“郭侍妾的胎位有些不正,胎儿又太大,恐怕……恐怕有些难产。”
苏培盛心中一沉,连忙问道:“可有办法?”
产婆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只能尽力而为,但若实在不行,恐怕……”
“我只是小小奴才,哪里有权力决定小主以及腹中胎儿的去留呢?还请嬷嬷尽力!”
“这是自然。”
产婆重新进了屋子为郭鱼接生。
待产婆进了屋子,苏培盛脸色一变,连忙低声吩咐身边的徒弟:“快去请太医!务必快些!”
丫鬟应声而去,苏培盛则站在门外,心中焦急万分。他知道,若是郭鱼出了事,王爷恐怕会迁怒于他。
雨依旧下个不停,雷声轰鸣,仿佛在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增添几分压抑的气氛。
苏培盛抬头望了望天,心中默默祈祷:“但愿一切顺利……”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就在太医匆匆赶来时,
郭鱼的院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随后便是一片死寂。
苏培盛心中一紧,连忙冲进屋内,只见产婆脸色惨白,颤抖着说道:“郭侍妾……郭侍妾她……不行了……”
苏培盛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站不稳,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温太医的声音,他连忙跑出去请。
“温太医,还请您尽力救人!”
“是,老夫这就进去。”
苏培盛见产房的门开了又关上,提着的心怎么也下不去,他来回踱步,心想着若郭侍妾不行了,他该怎样才能把责任推出去。
天亮时分,随着一声微弱的婴儿啼哭响起,雷雨声带来的压抑被冲淡了,
他想,总算有了些许喜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