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可惜啊,上将军居然不稀罕。没关系,祝某为大家准备了许多,慢慢消受!”
话音刚落,黑衣人从袖中取出一只黑色的短笛置于唇间。
艰涩锐利的笛音响起,祁欢毫无修为,感觉心脏被绞得疼痛难当,言小山也被吹得晕晕乎乎的。
祁欢瞧他不对劲,赶紧叫他道:“快捂住耳朵。”
“半截黑笛!”陶唐认出,高声提醒:“是夜寻左使祝遥,大家快把耳朵堵上,别听笛声。”
祝遥黑笛直指祁十三:“晚了哟!那个人,我们夜寻要了。”
十多个戴着娃娃面具的人从船身底部攀飞上前,目光呆滞,形如人偶,速度却奇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到大厅。
柏烨气红了一双眼,祝遥那个疯子,徐念的面具凭谁配戴!他当即同黑衣人混战到一处。
祁欢捂住言小山的耳朵,道:“赶紧封闭内识,这种笛音邪乎得很,可操控尸偶,擅摄心魂,如果是普通百姓,很容易在短时间内成为一具被他控制的行尸走肉。“
果然,真有不少普通人听过笛声后肢体僵直,转进大厅,肢体僵硬地冲着他们过来。
祁君行深知普通人无辜,对陶唐道:“不如你也去帮忙,不少人都是普通百姓,勿伤他们。”
“五皇子请放心,主子都安排妥当的。”
祁君行听这话,瞧见沈宣十指轻扣在桌上,不骄不躁看着眼前一幕,原来早在这个人的计算之中吗?
六一尊者也没有动作,划了结界品茶,廿三没见过热闹场面,回头望尊者。
六一尊者宠溺笑道:“小师叔既然想去就去吧,打晕就好,莫伤性命。”
李长风倚在柱子后边儿只是观战,在他看来尸偶还没有够上他参战的标准。
直到空灵的琴音自东面远远传来,李长风面唇角一勾,这来人,好强,有意思。
琴音空灵广远、恬静自如,连之前被摄魂控制的人都迟缓下来,祁欢勉强分出心神去看门外。
远处的人面容俊雅、抱琴款款而至,一袭蓝白相间的绸衣蹁跹、腰间佩戴的独有玉色宫牌显示其身份。
十年前不离洲世家公子名录排行榜,与沈宣并列第一——稷下学宫执礼司,湛渊君蒋岑宁,蒋予安。
故人倒是没大改变。只是后边儿跟着的少年是谁?祁欢的目光被少年腰间的物件吸引。稷下学宫掌刑使的腰牌?他是新任掌刑使?那沈宣算什么?
那少年看着最多十六岁,冷着一张脸,傲气十足。
蒋岑宁侧首对御狩前叮嘱道:“别伤性命,速战速决,安全为重。”
“不用你废话。”御狩前瞥了一眼上边儿的沈宣,冷哼一声,抽出剑闪身直冲祝遥而去。
蒋岑宁则在这混战中丝毫不乱,轻身步入场中。
六一尊者在结界内倒是赞叹有加,点评道:“听说湛渊心法修行者,心不泛涟漪,意不起波澜,稷下学宫的小友,倒真是有君子之仪,可为现世一景”。
蒋岑宁微颔首,谦和道:“您说笑了,晚辈给尊者见安。”
说完,他在沈宣前停住脚步,微笑道:“青染,好久不见。”
沈宣却道:“何事。”
蒋岑宁道:“学里长辈让带祁欢世子回稷下学宫,青染可愿行个方便?”
“不愿。”沈宣一口回绝。
蒋岑宁被沈宣顶撞回绝也没懊恼,只是浅笑道:“我猜也是这样,所以我把小前带来了。”
祁欢琢磨,哦,所以那少年是蒋岑宁的打手啊!
沈宣睥睨了一眼和祝遥缠打在一起的少年,吐出两个字:“自便。”
蒋岑宁毫不意外,轻声笑道:“好。”
一个正经人,碰上了个假正经人,还是和十年前的相处场面一样无趣,祁欢摇头忙自己的。
他在纷乱的人群中转来转去,趁乱捡起被柏烨劈成两半的面具。
祝遥这边,本来看朝他来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一开始还没放在心上,可这少年招招毙命,步步紧逼,自己顾着控制尸偶,竟还落了下风。
再加上不管是蒋岑宁还是沈宣,又或者从一开始就作壁上观的六一尊者,甚至白衣剑仙李长风,谁都没有动,要是再这么打下去,那自己早晚吃亏。
不能再等!
想到这里,祝遥眉头一蹙咬了下舌尖儿,让自己灵识高度集中。
笛音猛然低沉,变换曲子——曲名,离魂引息。
被蒋岑宁琴音压下来的摄魂效果骤然增加,不少人变得肢体僵硬,朝四周扑去。
连剑仙李长风那样善于隐藏自己气息的人,在离魂引息曲下也不能完全藏住,不少被控制的人甚至发现了李长风的气息,他无奈加入混战。
言小山看情况不对,连忙问向祁欢:“高人,现在怎么办?”
“跑。”祁欢拿着半块儿面具就往怀里揣。
等祁欢话一出口,祝遥在面具下沉凝的眸子猛然一睁——他要找的人终于找到了。
“世子要走去哪里?”
祝遥从御狩前处费力脱身,低沉喑哑的声音传到祁欢那边。
一时间,沈宣、柏烨、六一尊者,祝遥,李长风,蒋岑宁,所有强者的目光朝着祁欢望过去。
引息曲,引出来的分明是祁欢的气息。
跑到一半被锁定了气息的祁欢脸色一白,被发现了?
祁欢没发现自己面前站着个同样戴娃娃面具、着玄色衣衫的尸偶。
这人并没有被祝遥的引息曲控制,另外半块儿面具,正好在他手中。
“呀!被发现了。”面具下的声音带着点儿讶异和些许苦恼。
声音很熟悉,祁欢眼前猛然浮现出大厅赌桌上的背影。
他脑袋轰然一炸,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被言小山一拽,拉着他朝后遁去。
“高人,你发什么呆呢,走了。”
等等——
祁欢被抽掉了浑身力气,可他终于什么都没说出口,任由言小山把自己拉走,后边儿只有熟悉的声音。
“沈三百,听说你在找我?”
“呆子,看什么看,不认识我了?”
“哈哈,沈宣,我还没玩够呢,不回去,你别找我!”
“湛渊君,你可以啊,你这执礼司都熬走稷下学宫三位掌刑使了!”
“李长风!别打别打……欸……本世子让你别打,本世子打不过,呸,你打不过本世子……”
祁欢感到血液在身体里凝固,脑子一团浆糊,被言小山从混乱的场面中拖出去。
没有人注意到有两个人临时跑了,所有人心底都在震颤——祁欢世子回来了。
那道熟悉的背影被纷乱的人群掩埋,那些惊喜的、压抑的,迷蒙的目光都在注视着那人,无人向他回望。
祁欢心底绞痛麻木,一时说不出话。
言小山把麻木的人拖出宴会,拖过大厅,拖下大船,拖上小舟,拖进淮江,拖离是非。他一路把自己拖得气喘吁吁,才注意到祁欢的不对劲:“高人,你怎么了,是不是刚才伤到了?”
言小山正打算查看,祁欢拂开他的手,勉强镇定道:“我没事,快走。”
他们正欲划小舟渡过淮江,少年的笑声飘荡在上空:“沈三百,我要出去浪荡!先溜了!”
祁欢和言小山抬眼,入目见到位十八、九岁的黑衣少年。
他的游龙身法果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淮江不能用灵力飞渡,他就蜻蜓点水般掠过大船船舷。
在他身后是气急败坏的柏烨,“祁欢,你给我站住!”
“呆子,我站住让沈宣好打断我的腿嘛?”黑衣少年站在船舷上朗声而笑。
周围人一拥而上:“是世子祁欢,拦住他!”
“沈宣和蒋岑宁正掐架呢,单凭你们这些小喽啰,拦得住本世子?”
少年的声音中透出傲气,千机扇翻覆间敲打上围攻人群的脑袋,戏弄完,他才欲渡淮江,不想被的沈宣一把捉住手腕。
祁欢只管站在小舟上目光定定地看着。
原来沈宣一直要等的人是你,可你是祁欢了,那我又是谁?
他头疼得厉害,对已经看得发呆的言小山道:“我们快走。”
言小山不敢耽搁,催动灵力驱离小舟,两人头顶上空,一道黑袍身影与之错身而过,朝沈宣和少年直奔而去。
那少年看有黑袍人朝他和沈宣过来,唯恐天下不乱。
他吵嚷道:“嘿!这又是哪位仁兄,看来也想揍沈宣嘛!你赶紧的,过了村就没这店儿了!”
“聒噪!”
沈宣抬手掐诀要将少年困在光牢之中,被黑袍人化解。
少年面上一喜,冲人道:“这位大侠,沈三百平日里可会欺负人了,你快狠狠揍他!”
趁着沈宣与人打斗,少年施展轻功离开,正好足尖轻点,点上祁欢他们的小木舟。
人还没有站定身形,便已开口:“不好意思,借过借过啊!”
他与祁欢对视,眸带笑意,连连对二人作揖赔礼,瞧见祁欢容貌后,也禁不住有些诧异。
“欸,你竟然与我有几分相似?”
少年摘下脸上娃娃面具,露出与十年前的祁欢别无二致的容貌,手上正握着通体晶莹剔透的琉璃扇,仔仔细细打量祁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