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气氛很紧张，婆婆的质问让冯爱珍说不出话来，她想反驳婆婆的话，可是对上傅青莲静静看着自己的眼神，她又说不出来了。
    “不就一个进厂的名额，至于你藏着掖着的？你要想给青妮，没人会说什么，但你瞒着全家，就不地道了。还因为这个，把孩子给打了，有你这么当妈的？”傅奶奶心疼大孙女儿，尤其是知道她还挨了一巴掌，就更心疼了。
    “妈，您又不是不知道青莲是什么性格。她要是提前知道了，又得跟青妮抢。要不然昨天她也不会跑到我娘家去闹，把我弟弟的订婚宴都给搅和了。”冯爱珍觉得自己可比婆婆了解傅青莲，瞒着她就是防止她闹事儿。想到这里，她又觉得理直气壮了。
    “你可真有意思，你要不瞒着，青莲能去闹？她虽然快二十了，但到底还是孩子心性，你偏心得这么明显，她能不生气？”傅奶奶觉得儿媳妇简直就是在瞎搞，很简单的事情非得弄得很复杂。
    更何况，不就是进北山钢铁厂当工人吗？她儿子傅建业好歹是运输队长，想把两个女儿都安排进厂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啊，为什么儿媳妇就总是自己胡思乱想，然后背地里偷偷搞小动作呢？
    再不济，她这个前任工会主席也是能给孙女儿们活动活动的，厂子里现在的领导，哪个以前不叫她一声大姐？
    “妈，您说我偏心，那您和建业不也偏心青莲吗？我再不护着点儿青妮，青妮也太可怜了！”冯爱珍觉得，傅青莲这无法无天的性子，就是让婆婆和丈夫惯出来的。还有脸指责她偏心？
    “爱珍啊，你说话要凭良心，我和建业为什么偏心青莲？还不是因为——”傅奶奶气得胸口急速起伏，话说一半却没继续说下去了。
    夹在两个人中间的傅青莲很是头疼，而且她怕傅奶奶被气个好歹的，只得硬着头皮劝架。
    “奶奶，您别生气了。本来我也不想要傅青妮的名额。”傅青莲扶着傅奶奶坐下，磕到头是她来这里之前的事儿，冲动耍混的也是以前的傅青莲，都跟她没什么关系。她可不打算为从前买单，她只关心以后的生活。
    “青莲长大了，懂事儿了。”傅奶奶听傅青莲这么说，更加心疼了，摸摸傅青莲溜光水滑的头发，夸奖道。
    “奶奶，您就别生气了。我这是小伤，当时吓人而已。住院也是医生为了稳妥起见才让观察一晚上的。我真没事儿，您放心。”傅青莲给傅奶奶倒了杯水，刚才一顿输出挺渴的吧。
    傅奶奶接过水杯，点点头，表示对孙女儿的懂事十分欣慰。
    “青莲，你爸啥时候回来？”傅奶奶打算等儿子回来叮嘱叮嘱，两个孙女的工作确实应该落实一下了，小年轻总在家待着可不行。
    现在挺多待业青年没事儿干在大街上胡混，她家的孩子可不能变成那样，得有个正经工作干。
    “他上厂子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傅青莲回答道，她多希望傅建业马上就回来，缓解一下家里的气氛。
    “那行吧，我先回去，出来没跟你爷说。跟你爸说一声儿，明天中午上奶家吃饭。”傅奶奶不打算跟儿媳妇过多争执，敲打两句就行了。至于孩子工作的事儿，既然儿媳妇已经给青妮打算好了，那她就不得不问问儿子怎么给青莲打算的了。
    “嗯。”傅青莲答应道，能去奶奶家蹭饭，其实比在傅家跟不太熟的妈妈和不太对付的妹妹一桌吃饭好受多了。
    一直在一旁不说话的冯爱珍见婆婆起身准备走，也暗暗松了口气。
    傅青莲一直把傅奶奶送到楼下才回来，推门进屋看见冯爱珍在晾衣服，应该是把今天出门穿的衣裳洗了。
    她打算洗个澡，然后早点睡觉。没有手机没有电脑，反正晚上也没什么娱乐活动，不如早点睡觉。
    她这边的动静，其实冯爱珍都注意着呢。
    冯爱珍今天又跑了一趟娘家，跟弟弟把青妮的事儿说准了，生怕经过昨天那么一闹，把青妮工作机会给闹没了。
    不过青莲虽然找了婆婆告状，却比她想象中消停多了。甚至有点儿懂事儿，还知道劝劝婆婆。
    冯爱珍有点摸不准大女儿的想法，生怕青莲是憋着什么主意呢，所以一直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傅青莲回屋找换洗衣服，找了一半儿才后知后觉想起这个时候可不是家家户户都有热水器的年代啊。
    亏得傅建业是北钢的，厂子里的澡堂子是对家属开放的，只不过区别于正式工人，家属只能每周二四六可以去。
    大夏天的话，更多是选择在家烧点水擦擦洗洗。
    傅青莲有点郁闷，头发还挺长的，洗个澡可是麻烦死了。
    来到厨房想烧水洗澡，找水壶接满水，然后看着眼前的煤炉子两眼发直，这玩意儿她也不会用啊。
    “青莲？你是要洗澡？”冯爱珍不是一直注意着傅青莲么，见她进了厨房也跟了过来。
    傅青莲目光茫然，扭头看着冯爱珍，点了点头。
    “你去等着吧，妈给烧水。”冯爱珍接过傅青莲手里的水壶，把人撵了出去。从小到大，青莲没干过家务，她可不敢让这孩子沾手，弄坏了东西不够她心疼的呢。
    傅青莲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从来也没有得到过什么母爱。更何况，从她来到这里开始，好像这位妈妈也不是很喜欢她的样子。
    傅青莲有心学学怎么用煤炉，也没走远，就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冯爱珍拿钳子捅开煤炉，夹了一块码在墙角的蜂窝煤放在炉子里，再把水壶放上去。
    默默记在心里，想着下次就不用麻烦别人了。
    冯爱珍注意到傅青莲并没有走开，烧上水以后，拉了一把傅青莲，母女俩来到客厅坐下说话。
    这一看就是有话要说，傅青莲不用问也知道她想说什么。
    果然，冯爱珍一开口就是工作的事儿。“青莲，关于进厂的事儿，是妈做的不对。但是你看你妹妹，本来是能上大学的料，没考成，她心里一直不痛快。这次你舅舅好不容易能给安排个工作，你就别跟你妹妹争了好不？”
    说完这话，冯爱珍小心地打量着傅青莲的反应，但女儿的脸上风平浪静，并没有她担心的生气。
    “妈打你是妈不对，以后妈一定补偿你，这次你就让让你妹妹，行不？”看女儿情绪还好，冯爱珍胆子又大了一点，想着高低说服青莲答应这件事。
    “嗯。”傅青莲本来就没有跟傅青妮争的心思，很轻易就答应了。
    冯爱珍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看傅青莲一脸平静的样子，她确定刚才青莲是应了。
    “青莲？你同意了？！”冯爱珍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说服了青莲，有些不可置信，又十分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