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那个负责技术的年轻警察，又从隔壁被叫了回来。
    中年警察说道：“那就请我们负责技术的同事，给我们介绍一下他初步分析的情况吧。”
    那个年轻的警察，和公司里的技术宅们有点像，带着一副厚度堪比酒瓶底的大眼镜。他推了推眼镜，说道：“刚才这个不雅视频的链接，我们已经大概分析了一下。首先，这个视频已经被观看了那么多次，下面评论也已经有那么多了，按照我们国家的法律来看，上传者已经足够构成犯罪了。”
    老板娘愤愤不平地说道：“对啊，就是犯罪，必须抓到犯人！”
    年轻警察继续说道：“不过呢，这个网站他在国外，注册地是外国，服务器在外国，所有的信息也都存在外国。我们国家目前对这种国外的犯罪网站，是没有什么好办法的。”
    老板娘心里“咯噔”一下，说道：“是什么个情况呢？”
    年轻警察解释道：“假如这个网站在国内的话呢，我们可以直接联系这个网站，直接要求他们把视频的来源和视频所有的后台数据提供给我们，我们就可以根据这些数据，去追查视频到底是哪个电脑上传的。这个并不难。”
    “但是现在对方是国外的网站，我们没法联系他们，就算真能联系到他们，也没办法强制他们交出来所有的后台数据，他们完全可以对我们置之不理，我们也拿他们没有什么办法。”
    老板娘问道：“所以没法追查视频的来源？”
    年轻警察双手一摊，说道：“是的，这个网站的一切完全都在国外，我们利用技术手段只能追查到这个网站大概在哪里，但要追查这个视频的来源，就必须要拿到网站提供的数据，我们拿国外的网站完全没有办法，所以不太可能追查到来源。”
    “而且，公司的服务器我刚才也调查过了，只有访问服务器的记录，并没有访问具体内容的记录，最近几天公司的几乎每一台电脑都访问过服务器，实在是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中年警察脸上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同样也看向老板娘。”
    老板娘还不死心，问道：“我们国家不是和很多国家都有那个什么打击违法犯罪的合作吗？不能打击一下吗？
    年轻警察解释道：“确实有，但是，那些合作打击的都是那种非常严重的恶性案件，只有非常重大的案件才可能利用那些合作来共同打击。而像这种……个人隐私泄露之类的案件，是不可能动用那种机制的，就算我们报上去，上面也不可能理睬我们，还会怪我们瞎搞。”
    “而且，那种机制也并不是所有国家都参加的，一般也就是一些主要的大国合作，而这种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注册的规模不是很大的网站，大概率是不在这些主要大国里的，如果是一些比较边缘的小国，那就算动用这种合作机制，也没办法打击到它。”
    “所以，总之就是一句话，技术这方面，想要追查来源基本上是不太可能的，根本做不到。”
    说完，年轻警察合上笔记本，一副无奈的表情，看着老板娘。
    老板娘又问道：“那就算不能抓到来源，能不能先帮我把这个视频给下架了，或是封了？毕竟我这种黄……这种不雅视频，老是给挂在网上，谁都能看到，影响非常不好啊！”
    年轻警察回答道：“这个……恐怕……恐怕也做不到……”
    老板娘瞪眼，说道：“怎么可能做不到？你们不是警察吗？把这个视频封了不就行了？你们不是经常做这种事吗？”
    年轻的警察为难道：“还是一样的道理，如果是国内的网站，我们通知他一声，让他把视频删了，并没有什么困难，甚至这种违法的色情网站，我们直接打个报告，请上面把整个网站都封了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那是国外的网站啊，我们对他们又没有管辖的权力，鞭长莫及呀。我们说话他们又不会听。”
    “而且那些内容，在某些比较小的国家，完全是合法的，我们没办法去要求其他国家封掉这些东西呀……”
    老板娘傻眼了，这样也可以的？
    年轻警察说道：“当然了，我们还是会尽量做出我们的努力，这类事情，我们国家和其他国家也有一定的合作，而且保护隐私权这种事情，很多国家也都是有相关法律的，我们也会向上级打报告，尽量请求其他国家和网站配合我们，下架相关的内容。”
    “但是这个……时间方面，就很难说了，也许很快，也许会很慢，也许要过几年才有答复，也有可能……”
    老板娘急着问道：“也有可能什么？”
    年轻警察说道：“也有可能对方根本就不回复我们这个问题，根本不理睬，我们国家也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了这种事情去催促对方的……”
    老板娘一下子靠在了椅背上。
    她眼神失去了焦距，口中说道：“难道……难道我这个不雅视频，还要在网上一直就这么挂着，还有成千上万的人会继续观看，还能在下面肆意评论？”
    一想到下面那少数几个本国语言的评论，那不堪入目的内容，老板娘就感到快要抓狂了！
    年轻警察一看这个情况，也连忙安慰道：“别担心，我们也会尽最大的努力去联系的，毕竟涉及到我国公民的隐私权问题，我们还是会尽力争取的……”
    老板娘看了看年轻警察，心里也明白，这只是套话，也就安慰安慰她的，其实能有多大作用，能不能做到，只有老天才知道。
    中年警察接口说道：“那么，现在技术方面，恐怕……也就是这个情况，你看看，我们还是从询问公司员工这方面，找找突破口吧？如果你还是希望能够尽快查出凶手的话？”
    老板娘陷入沉默，面色变了又变，显然是在脑中思想斗争了好长时间。
    中年警察说道：“我们询问的时候，也会尽量用比较委婉的方式来询问，而且，也不会随意透露具体案情的，不会有人从询问中获知案件具体情况的，你放心吧。”
    老板娘想了半天，最终希望查出凶手的思想占了上风。
    她只得点头同意，说道：“好吧，不过你们千万不要说是我的不雅视频！”
    中年警察说道：“放心吧，我们这就开始。”
    说着，对着带来的几个手下一挥手，说道：“开始行动吧，各自找一间空房间，开始询问工作吧。”
    几个警察迅速分散开，各自询问去了。
    刘雨欣也被中年警察叫到了一间空的会议室内，由他直接询问。
    中年警察虽然面色严肃，板着脸，不过言语上还算比较有礼貌，示意刘雨欣在对面坐下后，中年警察问道：“你的姓名？”
    刘雨欣老实回答道：“我叫刘雨欣。”
    中年警察问道：“最近一个星期内，你用电脑访问过公司服务器吗？”
    刘雨欣说道：“有的，我们是行政部门，很多日程安排以及人员安排、物料安排等，都在服务器里记录着，我每天工作都要登陆服务器的。”
    中年警察问道：“那你看过监控录像没有？”
    刘雨欣摇头道：“没有，我都不知道监控录像到底在哪里，完全没有看过。”
    中年警察问道：“那你知道厕所里有监控录像吗？”
    刘雨欣答道：“知道。”
    中年警察问道：“监控录像是谁装的？”
    刘雨欣回答：“是技术部门的人装的。”
    中年警察问道：“那是谁叫他们装的？”
    刘雨欣说道：“是……是我叫的。”
    她又急忙解释道：“可是，可是是我们马总，就是我们老板娘，叫我装的，我只是传话……”
    中年警察说道：“可是，我们已经看过全公司的邮件了，邮件是你发的，通知是你做的，全部都是你提的需求，他们才装的。”
    刘雨欣急道：“可是，可是是老板娘要求的啊，老板娘不提这种要求，我怎么会自己去要求呢？我也是身不由己……”
    中年警察打断道：“那你有什么证据吗？”
    刘雨欣噎住了，想了半天，垂头丧气道：“没有，老板娘只是口头交代我。”
    中年警察说道：“好了，谁要求的与本案也没有什么关系，我只是询问事实。”
    刘雨欣点点头，示意明白。
    中年警察说道：“那据你所知，有谁知道监控录像保存在哪里？”
    刘雨欣说道：“我不知道啊，我只是通知了技术部门，后面的我就完全没有再管过了，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中年警察说道：“好了，就这样吧，今天的询问结束了，你可以出去了，去叫下一个人进来吧。”
    刘雨欣点点头，正要起身离开。
    就在她站起来到一半的时候，突然，中年警察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发出了“砰”的一声，并且提高声音，大声说道：“你就是用公司电脑上传的录像！对不对！说！”
    刘雨欣吓得两腿一软，一屁股又坐在了椅子上，一脸茫然，半天才有点胆怯地问道：“什……什么？”
    中年警察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刘雨欣的表情，叹了口气，说道：“好了，就这样吧，这次询问真的结束了。你出去吧，叫下一个人来吧。”
    刘雨欣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站起来离开。
    中年警察挥挥手，示意真的结束了，出去吧。
    刘雨欣这才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一步三回头地，慢慢走了出去，生怕中途这位中年警察又玩出什么花样来。
    直到走出了会议室，关好门，刘雨欣才长出了一口气，她发现，自己已经被冷汗湿透了，刚才中年警察一瞬间散发出来的气势，那种威严的感觉，让自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原来警察的询问这么厉害！”她边走边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转眼间几个小时过去了，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
    公司员工陆续全都离开了，只剩下老板娘还留着，刘雨欣陪在一边。
    中年警察听完手下的汇报后，对老板娘有些遗憾地说道：“抱歉，我们已经对全公司所有人都分别询问过了，确实是没有发现到底有谁上传了视频的证据。”
    “尤其是技术部门的员工们，他们是重点的询问对象，本来嫌疑最大的就是他们，其他部门的员工找到监控录像的可能性没有那么大，技术部门的员工理论上都应该很清楚监控录像在哪里，因此他们最有可能找到监控录像。”
    “可是，贵公司技术部门的员工……嗯……恕我直言……都比较的……木讷。”
    “基本上都是问三句答一句，根本就回答不出什么像样的问题来，有几个人干脆就吓得话都说不出来。这个……真的很难确定。”
    “我们的技术人员也对公司的电脑做了技术检查，但是……作案者事后把痕迹都处理得很干净，在还原出来的资料里，也没有找到相关的蛛丝马迹。”
    中年警察叹了一口气：“所以，目前还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老板娘听了半天，算是听明白了。
    中年警察的意思，实际上就是：没查出来。
    她有些不信，说道：“就这么点小事，连你们警察都查不出来吗？”
    中年警察点点头，说道：“像这种信息类的犯罪，只要犯罪者足够专业，确实是比较难查出来的。虽然技术部门的员工嫌疑都很大，但是没有证据，也是无法定罪的。”
    老板娘气急败坏地说：“那我这侮辱就白受了？不仅如此，我还得继续被挂在网上，受到这种侮辱？”
    中年警察沉默了一会，还是遗憾地说道：“抱歉，马女士，我们还会继续努力，尽力追查下去，尽量查出作案人员，给你一个交代。但是今天，已经实在是难以取得什么其他进展了，我们已经尽力了……”
    老板娘又是一阵抓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