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石做阶。
金砖铺地。
琉璃瓦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金光。
魏公公带着两位侍卫抬着人走了进来。
“陛下。”
大殿上的人屏气凝神,相互看了两眼。
不是说好,这人上不了殿吗?
李承隐虽然是状元郎,但是由于吏部的任职文书还没有转交给陛下,陛下也没有任命,所以此时还没有上朝。
以至于以李家马首是瞻的这些官员一时半会的不知道往哪里寻找主心骨了。
“朕听说刚刚御前司前发生了点意外?”
虽然陛下是在昭阳殿听政,但是早有耳目将事情告知了他。
御前司前,白大人和潘江的争锋,当时一字一句的传入大殿。
许多人都愧疚的低下了头。
这其中有不少,是受益于当年宴九辰解决了徇私舞弊之乱象的。
徇私舞弊,在那时尤为盛行。
先太子死后,朝中太子一党的羽翼皆被铲除。
空缺的职位一时之间多了起来。
恰逢春闱。
这些空缺的职位就成了人人眼中的肥肉。
许多的世家为了祖上繁荣,连推了几个重要子弟上位。
即便不是本家的,也是旁支的。
再不济也是姻亲。
朝堂被这些人把持的。
一般的人想要入官都很难,更何况是寒门?
在其中最受益的人便是宋家,
宋家一跃成为其中最炙手可热的家族。
这免不了让众人眼热。
既然他宋家都可以通过这舞弊之事成为京城新贵。
没道理他们不行。
于是在下一年的春闱里更是铆足了劲往里面塞人。
寒门子弟的考卷被冠上纨绔子弟的名字。
直到有一个学子无意间撞破这一切,才明白了真相。
他写了状词告于京兆府,京兆府说自己职权不在此处,无法受理,监察百官乃是御史司的职责。
这位学子又辗转到御史司。
御史司说舞弊乃是大事,状告需要证据,让那学子拿出证据。
那学子将文章的大意说的分毫不差,说那是自己所写。
御史司却不买账,说那卷册的名字分明是另外一人。
没有明确的弹劾对象,他们也没有办法。
除非是大理市给出确凿的证据证明是哪位大人徇私舞弊了。
他们才能上报陛下。
这人又去了大理市。
但是得到的结果,也无非是处理不了的答案。
那学子觉得自己空有抱负满身,郁郁不得志,如今来看,这么多年,竟然都是被人所害。
便以头戗柱,鲜血染红了大理市的地面。
后来学子们联手上表,祈求给一个真相。
但是任凭他们跪断了腿,也是惘然。
直到悬官司接手此案。
他们有些人至今还记得,那个少年不过才十二岁。
坐在马上却像一个小大人。
“所有人都不敢查的事,我来替你们查,所有人都不敢得罪的人,我来替你们得罪,只希望有朝一日,你们身穿官服的时候,能为百姓好好的做贡献。”
他并没有食言。
他真的为他们做了主。
也因此得罪了所有的勋贵。
如今旧事重提。
原本尚在犹豫的那些人,此刻悄悄的偏向了宴九辰。
陛下看着下面所有人的表情和小动作。
他们想要联合打压悬官司。
他不是不知道。
但是只要自己活着一日。
他这个侄子,所有人都动不得。
是欺负他的党羽少?
还是欺负朕老糊涂了?
皇帝暗叹了口气。
等成婚后,就让这小子离开京城吧。
悬官司终究只是一把刀。
是刀就会钝,会锈,会弯。
他那时无人可用,才用了他。
如今他老了,也是时候给他找个新的身份了。
他的后半生总是要有个依靠的。
心里有了打算。
皇帝神情自若的看向下首趴着的妇人。
“你是状告何人?”
虽然有悬官司护着这个小妇人的安危,但是打却是结结实实打的。
为了见圣上不玷污圣颜,略微的做了一些的处理。
虽然有血腥味,但是却看不到的。
往常定然是要跪的。
但是一百杖之后,恩准趴着伸冤。
威帝神情不怒自威。
这是自他任帝位以来,第一次见到敲登闻鼓的人。
以前他都以为是没有人有冤屈。
今日才知道,是有人有冤屈也压根来不了御前。
若不是今日,九辰这小子提前应对。
只怕眼前的人早就死了吧。
威帝的眼神又暗了几分。
自打进了昭阳殿。
这个小妇人还处于浑浑噩噩中。
她之所以来敲这鼓,是因为那些人抓走了她的孩子。
威胁她只要来告赢了御状,不仅会将孩子还给她,还会给她银子。
让她带着孩子好好的生活。
那人身上裹着黑色的袍子。
只露出一双眼睛。
她也不知道是谁。
但是当时那人说了,她的任务只是去敲响那面鼓就可以了。
可没有给她安排要是见了陛下该如何。
她惶恐的看向四周。
期待有人能告诉她该如何做。
“把她的诉状呈上来。”
魏公公小跑着上前,双手呈上诉状。
陛下一目十行,很快就看完了。
“你是要状告悬官司?”
那妇人抖了一下。
颤声应“是。”
当年她的夫君是因为受了宋家的连累。
她确实也怨恨过悬官司。
若是悬官司能查清楚些,高抬贵手,她的夫君就不会死。
既然如今已经在殿上,她内心惨笑,只怕是早就注定要死了。
死有何惧。
她神情冷淡的将当年的故事说出。
最后指向宴九辰。
“是你,杀了我的夫君,你们总说悬官司是为了百姓,可是你明明就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他做了坏事,你只是为了杀鸡儆猴,你枉顾人命。”
宴九辰却不理会她的指责。
“你的夫君,明知那事是错的,还要做,就应该付出代价,若是人人都可以以受人胁迫为理由做坏事,以后政法如何明?就算是再来一次,我依旧还是会杀了他,让所有人都知道,做错了事就应该付出代价。”
“是我们愿意被胁迫的?是我们走投无路才被胁迫,你觉得你这样的行为便是对吗?若是我们能选择,谁会愿意去做掉脑袋的事?是,那些胁迫我们的人不给我们生存的机会,你们又何尝给了?”
这句话让宴九辰心中有了一瞬间的动摇。
可是,一想到因为他而死的一家四口,那一份动摇又坚定了下来。
他没办法做那么多,只能尽自己的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