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气成了河豚,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他就说哪里不对!
这群尸位素餐的蛀虫,不仅把国库里的钱给借了出去,还敢蒙骗他!
可不是嘛!
朝廷又不包午饭,户部倒是有小厨房,不过是各位官员凑钱请人烧一餐午饭。
那国库没钱了,大家的俸禄可没有少,怎么就天天吃萝卜白菜了呢?
简直把他当地主家的二傻子骗!
四爷吐出一口浊气,还有更多的冒出来。
总有一天,他要叫这群蛀虫好看!
林茗烟缩到一旁,看他走来走去,总觉得四爷的气性也太大了。
总生气对身体不好呀,但是又没办法劝。
不管什么时候,当官都是听上面命令的嘛。
国库的钱能被借空,当然是因为上面的人开口的啊,不然给户部尚书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开这个头。
那上面想要官员忠心的人,就只有......皇上了。
四爷也不傻,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关窍,做错的人不仅是他爹还是君。
他现在就算是知道了,也不能怎么办。
只能说追回多少是多少,好把这次差事给应付过去。
不然皇阿玛在外面领兵打仗,后头粮草供给没了,那才叫死路一条。
四爷终于坐下,习惯性的把林茗烟抱到腿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她的手。
问:“茶茶怎么知道户部的事儿?”
要是他没记错,茶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家里往上数三代都没人做官。
怎么会知道户部官员吃喝上的问题?
林茗烟犹豫了一下,说了实话:“因为我也被他们骗过......”
那是两年前的冬天,冷的出奇,大雪能到她的膝盖。
可是她不得不出门,因为阿玛的抚恤金已经三个月没发放了。
冬天断粮,那他们一家四口只有死路一条了。
她知道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渺小,便花功夫联系了十几户没领到抚恤金的人一起。
到了领地方,那边的人说这事儿要问兵部。
去了兵部,又推说户部没有拨银子下来。
可到了户部,他们在外面雪地里静坐,没人理会。
“......午饭时间,有个挺白净的官员看我可怜,叫我一起吃点儿。”
“外头那么多人都没饭吃,我也不吃我就看看,可是他们把饭蔡端出来,只有一道白萝卜。”
“户部的人说他们也没办法,国库实在是没有钱了,又有不少地方遭了雪灾,抚恤金实在是发不出来。”
“我看大大小小的官员果然如此艰难,户部大堂里连个火盆也没有......”
四爷的眉头皱了起来,安抚的拍拍林茗烟的背,猜道:“然后你就带人走了?”
茶茶肯定是太善良,听到雪灾缺钱,就不打算追究了。
林茗烟抬头看看他:“那倒也没有,我把小厨房里的米给搬走了,大家一人分了一份。”
她还记得那个白净官员看着空米缸一脸诧异的样子,不过现在想想却不觉得好笑。
因为他们都是骗人的。
“后来我专门找人打听了,”林茗烟掐了掐手心,声音微冷:“即使再艰难,官员的俸禄还是照常发的。”
“甚至因为天冷,碳敬翻倍,俸禄还高了。”
“而户部的小厨房都是大家添钱请人烧饭的,不存在户部没钱就只能吃萝卜了。”
“我那天要是再多翻一翻,甚至能找到他们藏起来的肉呢!”
四爷听了,心里更是对那群蛀虫没了好感。
感情这个方法这么好用,骗过了茶茶,现在又差点把他给骗了!
“那后来呢?你家靠着这点米熬过了冬天?”四爷有点心疼。
林茗烟扯了扯嘴角:“哪能啊,我提议来讨要又临阵不干了,怎么还好意思拿米?”
“我把米分给了大家,把所有人都劝走了。”
四爷诧异:“那你呢?你怎么办?”
那年冬天他有印象,天气异常的冷,好些地方都遭了雪灾,甚至有流民冲击京城。
宫里的各位主子都把份例减半,捐到了小佛堂,以祈求天灾快点过去。
“我又冷又饿,却听说城门口有贵人施粥,便过去讨了一碗,”林茗烟有点不好意思。
“喝完一碗,又想给额娘和弟弟带,结果被赶了出来。”
那时候真狼狈啊,她甚至以为自己会死在那个冬天。
舅舅家已经接济了他们三个月,实在是没有余力了。
走投无路的她蹲在路边,欲哭无泪。
四爷没经历过这样的日子,想起当时佟家施粥,他刚好出宫过去添了点银子。
那时看到的场景,也的确让他印象深刻。
林茗烟抬头,看四爷一脸心疼的表情,笑了:“爷,您不会以为我就这么倒霉吧?”
“我蹲在那哭遇到大好人了!”
“那么大一锭银子丢在我怀里,我连头都没回,就跑回了家!”
她反应很快的,不知道哪个贵人给的,反正没看清,先跑了再说。
一口气跑到家,才发现足足有十两!
她阿玛丢了一条命,一个月才五百钱的抚恤金,一年六两银子。
一下子得了十两,她额娘知道了大哭一场。
还在家里早晚给那位素不相识的贵人磕头上香。
虔诚的很!
四爷没想到,这么苦难的事儿,最后却迎来了戏剧性的结局。
“那挺好,还好没把我的茶茶饿死,”他是真心实意这么认为的,抱着她又胡撸了两下。
林茗烟却不太高兴,“我家倒是没事了,但是别人家......”
“算了,都过去了,后来也给我们补上了。”
虽然补上的前提,是有家属跑到了兵部自焚,活活烧死了自己。
兵部怕这事闹大了,被上面问责,这才火速解决了抚恤金的问题。
林茗烟的兴致不太高,四爷也跟着心里堵的慌。
倒是苏培盛斟酌了一下开口了:“爷,您还记得吗?”
“那年您到佟佳大人施粥的粥棚,看流民可怜,把带来的银子偷摸寻人赏赐。”
“奴才依稀记得,您看有位穿蓝衣裳的小姑娘坐在路边哭的可怜,便给了一锭......”
那时候流民太多,怕引起骚乱争抢,也不敢大张旗鼓的给。
都是悄悄走到人身边,顺手扔人怀里,然后立刻撤离。
难道,这二位的缘分,这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