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这里的确安全了,食物和水,以及一个安全舒适的环境,无疑让所有人都安分下来。
“他刚刚是真厉害啊,被那个奇奇怪怪的血管穿破脖子居然能自动把快掉下去的脑袋扶回来。”斯通博士的目光还在楚斩雨的脖子上来回徘徊,像在打量一段钢材。
“我记得有一次在战场上他被一根钢筋掉下来腰斩了,但是也是一下子就长好了,一点也看不出原先断裂的痕迹,甚至血都没流出来多少。”麻井直树说道。
“真是个怪人。”安桂贤咕噜噜地喝泡面,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泡面的,也是神人了,难怪能和斯通博士当生死之交的朋友。
“和我聊聊统战部呗,反正没事。”
怪人?
可是统战部的六个干员,谁又不是个彻头彻尾的怪人呢?那是经过实验的层层淬炼,我们几乎抛弃了人类的身份,才取得了超越人类的力量。
他心中一动,忽然诉说起来。
斯通博士,我不介意告诉您,统战部就像我新的家庭一样,在你们科研部看来,我们可能只是一群成功的实验体罢了,但对我来说,这群怪人就是我的家人,尽管像我这样的人,从不奢求他人的善意。
你说我是日本武士世家?
看来您听了不少有趣的论调呢。
别看我时时刻刻带着把刀,您恐怕也以为我这是武士刀吧?其实真正的武士刀很脆的,战场上和人火拼都容易碎,这只是把制暴刀罢了,所以我没有那种传言里的刀术,和异体战斗,什么花架子都不管用。
而性格上来说,我是个寡言少语内心戏很多人,没什么意思,就不自我介绍了。
至于其他人,委婉点说,凯瑟琳喜欢结交一些英俊的男性,您再帅一点就进入她的食谱了,不不不,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她倒不是嫖娼,只是很喜欢一夜夫妻,不然少将早就把她丢到配种所去了,不可能在这和她雷声大雨点小。
墨白和我一样,生活也很简单,不过想想生物机械也不会有太多生活娱乐,大部分时间她都很随和,像个普通的女高中生一样,只有她偶尔流露出来的……那种遵守人机认知模块而闹出的幽默感经常弄得所有人都哭笑不得,不过我很喜欢她。
奥萝拉长得很可爱,很漂亮,您要是看到她,绝对会被她那种甜美纯洁的邻家女孩模样吸引,不过是个路怒症,开车的时候一旦堵车,就会把前面司机的族谱梳理一遍,开战斗机也会这样骂骂咧咧,也不管异体并没有族谱和爹娘可以供她辱骂。
所以一般需要王胥这种以“你好我好大家好”为人生准则的和稀泥专业户和她结伴出行,不然我真担心我们统战部的外部形象,毕竟在前线的出镜率还是蛮高的。
……
至于少将他,我感觉我从来没有看懂过他,他有时候很温柔,有时候又残忍得可怕,是的,我用残忍这个词来形容他,如果他忠诚的对象换成德三那样的政府,后果不堪设想;我想也许是他童年时代受到的训练和教育,多少对他产生了负面的影响。
他经常让我联想到他的母亲泰勒,不止是外貌上,两个人气质也很像。
我曾经有幸见过她,其实我有一段时间也思考过她在科学上是否有自己的私心,或者受到其他人干脆说她就是个做人体实验的疯子的影响。
在她死后清算财产时,人们发现她在银行里的存款甚至不到三万,我听到这个消息是很震惊的,因为明明她那么慷慨解囊地救济福利院和孤儿院,身边的人囊中羞涩时她也会真情相助,这样一个人怎可能是个几乎没有存款,接近赤贫的人呢?
大概是出事的前一天,麻井直树深知他们大概率要分道扬镳,不安回荡在他的心胸里;泰勒博士走在去拯救他人的路上,可是那时的麻井直树只想救自己和他的弟弟,此刻如果泰勒发现他的异样并询问的话,麻井直树说不定会瞬间破防道出真相。
但是泰勒没有,麻井直树站起身,握着枪离开了,金属碰撞门框的声音让独坐发呆的泰勒转过头来,惊讶地注视着他。
她说:我还有事要做,你去忙你的嘛。
她明显不太好意思,应该是心意不在这上面,因此连一贯无所谓的语气都带上了斟酌,麻井直树感觉自己内心的那个名为亲情至上的雕像快要破碎了,他的心砰砰直跳,他必须赶紧离开这里。
他说:那么我走了,下次见。
她说:嗯,下次见
女人向他点头致意,笑了笑。
那天麻井直树也见到了楚斩雨的父亲楚瞻宇,话说这俩人的中文名字是真像。
楚瞻宇向来行事不羁,他披着外套,袒露出宽阔坚实的胸脯,他有些疲惫地坐在吧台上,胡茬一个月没有刮过,此刻显得他有些老态了,反而陌生起来。
他的手边是一杯在这个年代格外珍贵的调酒,醇厚的酒痕,一看就是好酒,楚瞻宇却把这杯酒推给了他喝,麻井直树不解,他笑着挠了挠头,说自己最近养生了,保护身体,必须和烟酒这些都分手。
麻井直树接过来喝了一口。
楚瞻宇喝着矿泉水也不亦乐乎。
听说您的朋友陈清野博士,是现在塔克斯小组的组长,曾经的塔克斯小组,和统战部一样也是一群怪人。
但是怪人和普通人的也并无不同,而和他们来往,也十分轻松惬意,而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并不需要走什么流程手续,只需要向他们表示你愿意加入的决心便好。
每个年代都有自己的英雄,人们总说哪个年代是英雄的年代,可是是年代塑造了英雄,而不是英雄创造了年代,我不知道我们和塔克斯小组相比,究竟算不算英雄………凯瑟琳之前开玩笑说,问异潮如果结束的话,她会不会被后人记住。
其实不会的。
她不知道人造战士这段为了存活而不得不创造杀戮的血腥历史一定会被隐藏,就算被爆出来,也只会被钉在人类的耻辱柱上。
这时楚斩雨却说一定会的。
凯瑟琳喜滋滋地说:希望后人把我战斗时的英姿描写得帅一点,最好还能附上我的美照,这样以后年轻的小伙子被咱的美貌惊艳,也只能感叹这样的美女他们却碰不到,因为那会我都已经化成灰啦!
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我不禁失笑。
但是后来我才知道,博士,楚斩雨的手里有一个记载着所有死去军人的名字的记事簿,像词典一样厚厚的一本……一旦有人死去,他就会在上面写上名字,死亡时间,因何死亡,点名册上活着的人死去,也会被他划去,直到上面一个人都没有为止。
所以,我们都是怪人,而我们这些怪人都很清楚,未来将付出什么代价。
……
而刹那间空间化作齑粉。
这时麻井直树的身躯颤抖,猛得睁开眼来,他睁眼的那一瞬间,和倒吊在天花板上的楚斩雨的面孔相对。
他双眼紧闭,身上满是半透明的血皮,又像蛋液又像蛛网,像一张血红色的婚纱盖在他身上,连接着每一根毛孔。
他的神色,和光洁的身体,也如孩童一般天真、单纯,整洁,他安静地倒吊着,半边脸颊布满了金色的眼珠裂缝,皮肤苍白得几乎透明,里面像有千万个人在挣扎一般。
科研部外。
“怎么这么久不出来。”凯瑟琳坐在高高的车盖上,忧郁地抽了口烟,“在商讨什么国家大事和宇宙存亡吗?我看这科研部看起来井井有条的,也不像是出事的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