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去找过你,孙夫人觉得她挡了路,就把她埋在了井里,用石头把人砸到井底。”
“知道嬷嬷不见后,我就找了很久很久,才在井外看到一块她出门时穿的衣服料子。”
*
那时的曲泱小,只知道出了问题要找大人。
整个长公主府,她只认识爹爹。
所以她去求曲阜把嬷嬷救上来。
可曲阜只是冷眼把她踢进雪里,“什么嬷嬷?我那么忙,哪有空去找!”
“别在这碍事!”
小曲泱很瘦弱,再加上嬷嬷有时候也力不从心顾及不到,曲阜那一脚,踢得曲泱肚子很痛。
她就那么躺在了雪里,捂着肚子哭。
可曲阜只当没听见。
“爹爹……爹爹找找嬷嬷。”
“泱泱只有嬷嬷了……”
她哭累了,也知道咂吧两口雪当水喝。
但雪水刺喉咙,那晚过后,曲泱一说话嗓子就疼得厉害。
她想爬起来,可躺的太久,身体也冷了。
路过的下人没有帮她的。
曲泱就那么躺了很久,好不容易爬起来后,她又惦记嬷嬷,就哆嗦着又去了井边。
只是她守了两天,雪也下了两天,嬷嬷还是没爬上来。
也没人拍着她的衣服,心疼地哄她:“小郡主受苦啦,受苦啦……”
但曲泱会自己哄自己。
以后每次难过的时候,她就抱着自己乖乖地哄:“泱泱受苦啦,受苦啦……”
虽然她早就发现这个方式并不能缓解她的痛苦。
但曲泱每次做的时候,就好像看到了嬷嬷和娘亲。
她们冲着她笑。
于是她也笑。
笑起来就不痛了。
*
“莫名其妙!”
曲阜生气道,“那是你自己不肯爬起来,关我什么事?”
“更何况,全府上下,有谁拦着你回屋里了?”
“放着暖和的地方不待,非要去井边挨冻,不是你活该是什么?”
曲泱笑了,眼角还有泪花,“是没人拦着我啊。”
“可那时的我才不到四岁。”
“我只知道,每次走丢,嬷嬷会牵着我回屋,可那次,总是来带我回屋的人不见了。”
长公主府每天来来往往很多人,可又像是一个人都没有。
曲阜面色不太好看,“那你也不能全怪到大人头上!”
“我那么忙,你有什么事找你继母不行吗?”
曲泱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看着曲阜没有半点愧疚的心理,心也硬了一些。
“长公主府早就没有我能依靠的人了。”
她拔了短匕,一抬手,就划破了曲阜十根指头。
曲泱冷声,“左相迟迟拖延着救人,那便看看是你的血流的更快,还是他的脚程更快吧!”
大雪天,十指放血。
寒意顺着破开的口子钻进曲阜心里,他打了个哆嗦,不甘心道:“就当为父错了。”
“你再给为父一次机会好不好?”
“你不就是想进城吗?为父带你进,京城是你的家,你想回就回,没有人敢阻扰你的。”
“哦?”
曲泱看了眼缩在曲阜身后的曲汀兰,“这么说父亲都愿意为了我跟四公主作对了?”
曲阜脸色微变,好声好气地劝:“再怎么说你也得喊四公主一声表姐,何必闹这么难看呢?”
“你去给她道个歉,她大人有大量,不会为难你的。”
“我做错什么了吗?”
曲泱这一问,就把曲阜给噎住了。
他还真不知道四公主跟曲泱是怎么走到这么水火不容的地步。
曲泱冷笑一声,一动刀,也划破了曲汀兰的手指。
她森森道:“恐怕一个你还不够,得给左相再加些筹码。”
说着,她割了两人的衣袍,各浸了一些血和雪融合在一起的水。
然后,找亲卫要了弓箭。
她正搭着弓,找着准头,姬无相突然过来,从身后帮她控住了弓身。
“你力气太小,真射出去了,会伤破皮。”
曲泱兴致不太高,被他控着把两片血衣射到了城墙上。
随着的,还有一封信。
左相看到信,没等到下午,只半个时辰,就带着家丁来到了城门口。
他倒是沉得住气,乐呵呵的:“盛宁郡主只是回个家,何必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来?”
曲泱双手环于胸前,“那左相是愿意帮我进城了?”
“不让你进城的是四公主,跟我们孙家和曲家没有关系。”
曲泱假意了然,“看来左相还不知道陛下的毒是你好外孙女弄来的呀?”
“要是这消息传给皇后或是皇太后,恐怕你们左相府就跟四公主捆死了吧?”
左相脸色一变。
他沉沉地看了眼曲汀兰,“真是你做的?”
曲汀兰缩着脖子,不敢对视。
答案显然。
左相瞬间气得不行。
闻人家互相夺权,到最后不管是谁赢了,都不会亏待左相府!
他可是文官之首!
可曲汀兰一下毒,就是把左相府往四公主那边推啊!
“你现在就说出来,就不怕我站到四公主那边,偏要置你们于死地?”
曲泱耸肩,“我还怕你不站在闻人莯那边呢。”
她想杀闻人莯为苗疆的族人报仇不假。
但她同样也要找曲家人报过去十四年的痛苦!
只要沾上了谋反的罪名,不愁曲家人下场太轻松!
曲泱明晃晃的目的,让左相都愣住了。
他微眯眼,语气凝重:“你就那么笃定四公主会输?”
曲泱笑,“不是输,而是……死!”
苗疆的仇,非报不可!
左相不说话了。
他发现自己看不懂曲泱。
这是要彻底逼自己跟四公主联手除去太子党啊。
左相浸淫朝堂多年,手段、人脉皆有。
可偏偏曲泱怎么一副必赢的样子呢?
难道四公主真的不靠谱?
没给左相思考的时间,突然就有嬷嬷沉声出现在官道上。
“太后回宫——”
左相眼皮子狠狠一跳!
太后不是带着五皇子心灰意冷地礼佛了吗?
皇后派去请的人不是被自己拦下了??
怎么还有人请来太后了?!
众人齐齐朝着官道上去看。
只见裴弃一手拎一个,嬷嬷和皇太后狼狈地不行。
两人甚至一直在忍着作呕的欲望,眼前翻白。
而裴弃的背后还背着个小孩儿,正是跟随太后礼佛的五皇子。
曲泱见状,挑了眉行礼:“见过外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