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无相低头,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耳廓,带来一股酥酥麻麻的战栗。
曲泱觉得有些不舒服,扭捏着挣开他的怀抱。
“收了礼物之后,可以不生我气了吗?”
【我什么时候生她气了?】
【这几日躲着,不过是因为被那群老家伙逼着写炼蛊心经,烦得很。】
姬无相笑意敛了一些,原本想解释,转念又想起这是曲泱赔给他的歉礼。
倘若他说自己没生气,是不是这礼物就没有了?
故而,他略板起脸,肃声:“嗯。”
曲泱开心起来。
她这几日是有些忐忑的。
害怕姬无相因为生气,就把她赶出苗疆。
现在听到他不生气了,她也放了心。
一旁的裴弃见这两人终于重归于好,嘶着气往自己的小房间走。
他需要好好休息一下,等待恢复。
曲泱眼尖看到他的姿势有些怪异,忙过去扶了一把,还帮他取了药。
当她要帮裴弃上药时,姬无相却嫌弃似的,把她轰了出去。
【先前跟我共浴都能羞得晕死过去,现在倒是不顾及男女大防了?】
“……”
曲泱挺想给自己解释一下不是羞晕的,但看到姬无相眼底逐渐又回味起那日的景象后,她忙把药塞给他打断。
“那哥哥帮他上药吧,我先回房间了!”
说完,她逃也似的离开。
姬无相回神,看了眼手中的药罐,和曲泱逃离的背影,笑意在眼底雀跃。
“咳咳……”
裴弃忍了很久,但还是没忍住咳嗽。
他受着伤,正是虚弱的时候。
“主人、我自己、来!”
自己野蛮成长了数年的裴弃不敢指望被饲主悉心照料,他伸手讨要着药罐,却见姬无相笑意微敛,心情颇好地坐在他床边。
他打开药罐,抹了一点在药板上,“躺好。”
【要是让小家伙知道我没给你上药,又有的不满了。】
裴弃有些受宠若惊,乖乖地躺下让姬无相上药。
期间哪怕随着对方心情下手或是重了轻了,他也只是闷哼一声,死死忍住。
待药上完,裴弃已经大汗淋漓,虚弱地睁不开眼。
姬无相看了他一眼,心里生出几分异样:【这隐忍的样子,倒是像极了我当年。】
“养好身体再出来。”
意识朦胧间,裴弃只听到这么一句话。
他看不清姬无相的神态,也不能像曲泱那样听到饲主的心声。
不然,裴弃就会知道,自己终于得到了饲主的一点认可了。
他毕生追求的东西,已初显苗头。
*
上完药离开,姬无相心情颇好。
回房间看到曲泱趴在小榻上疲倦地睡着,他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他动作极轻地把人抱起,放到床上,抽回手时,才注意到曲泱手上打磨凤尾竹哨时留下的伤口和磨红。
原本的好心情在瞬间沉下。
他眼底情绪复杂,明灭之后,去取了药罐,细细给她涂上。
期间,若是曲泱翻了身子,或者嘤咛一声,他都要怀疑是否弄疼了她。
姬无相做的小心,也没把曲泱弄醒。
等上完药,他才脱去鞋袜与外衣,把小人儿裹进怀里。
如获至宝。
翌日,曲泱是被外面的吵闹声弄醒的。
金殿是姬无相休息的地方,因为知道他的脾性,很少有人敢在这附近喧哗。
但今天,就有人硬着头皮来了。
大长老与三长老打听到姬无相昨晚回来了,今天一早就来门口蹲守,就期盼着让他写出来培养双生蛊的心经。
偏偏,弄巧成拙。
引得姬无相一大早就戾气薄发,他阴郁着一张脸,指尖的小蛇若有若无吐着信子,眸中竖瞳兴奋,像是要进食前的兴奋。
曲泱醒来后隐约听出来什么,她握住姬无相的手:“哥哥,关于废掉圣池的事,我有一个想法。”
姬无相眉眼微松,“说。”
“族人们依赖圣池已经成了信仰,轻易让他们更改不了。”
“既然我们让他们误会可以培养出双生蛊虫,那不如哥哥就借这个机会,把真正靠自己培养出蛊虫的心得写出来,激励他们靠自身努力驯蛊。”
或许一开始想驯养双生蛊的人不会很多。
但只要有人尝试,养出了伴生蛊,那就会证明圣池的作用没有大家想的那么厉害。
长此以往,自然会有一大部分人为了让孩子活下来,去用姬无相的方式练蛊。
圣池,也会被大家逐渐遗忘。
这个过程见效可能没有那么快,但能解燃眉之急。
“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姬无相不得不承认,曲泱虽然看着瘦弱可怜,却也是个脑子转得快的。
或许,也正是因为她这份小聪明,才能活到现在吧。
曲泱见有戏,高兴起来:“那我这就去跟两位长老说!”
“慢着。”
姬无相却突然不满,把她扯了回来,眼神不虞:“孤可没答应你。”
他只是觉得主意不错。
但苗疆子民的死活,跟他有什么关系?
圣池他不会开放,这《炼蛊心经》他也懒得写。
这群人能活能死,全凭个人造化。
曲泱微怔,抿了抿唇:“可是哥哥,如果他们都死了,那这个世界上,你就没有流着一脉同源的族人了。”
这话,似乎是什么好笑的,姬无相眼底凉薄。
他把玩着曲泱的头发,“没有又如何?”
“孤以前受罪时,这些族人也没伸出手帮助过孤。”
他的亲生父母,不也是死在这些人的漠视与磋磨中吗?
“可这样的话,哥哥为什么要当疆主呢?”
曲泱干巴巴地说着。
她以为姬无相当疆主,是为了推翻老疆主的苛待。
当了疆主,这就是一份统领者的责任。
可……
他似乎并不是这样想的?
“因为,爬到最高处,才不会被人掌控玩弄。”
姬无相恶劣地笑着,“现在能对别人生杀予夺的感觉,不是很爽吗?”
曲泱沉默了很久。
她没再说话,乖乖地下床穿好衣服鞋子,把去蛊殿的书包收拾好。
她的步子很轻,却踩得很沉重。
曲泱知道,没有理由去劝姬无相。
因为他的前十九年,也是在痛苦中走过来的。
她虽然喜欢苗疆,却不能不顾姬无相受过的苦难与心结。
说到底,她也只不过是个外来者罢了。
曲泱垂着脑袋从金殿走出,路过两位长老时,还特意停下,恭敬地弯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