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不听军师之言……
想道昨晚吉硅苦口婆心,罗汝才不禁感到懊恼,当时吉硅劝说他往北山加派人手,只是他那会儿还有些犹豫,再等一大早想清,北山已为‘白龙骑’趁夜所取,如若不然,本来还能争取些时间!
九营、朝廷,两方人马都在和时间赛跑……
不多久,白杆兵进疾如风,浩荡一路袭来,山头张目、鱼鳞相掩,诸军分头并进,教九营乌合如何抵挡?
于是只好退守山巅……
遂官军分兵疾走,迂到山后,众寇见退路将无,趁被包围前,奋力杀出,各营自涧谷窜走,直崩龙溪。
殊不知,早有一伙人埋伏在此,摩拳擦掌,按耐不住,只欲杀个痛快!
……
苍山莽莽,白溪滔滔,时正枝叶茂盛、青翠欲滴之季,但见:
乱石遍布水难涉,灵木丛生踪易匿,高岭相夹见幽静,翡翠阴中闻鸟啼,林间豺狼坐长啸,壁上孤梢接云霄,豪杰率众逐路逃,不觉此间藏天兵!
当下,九营人马正头儿也不回的一路奔命,行至一处,峡谷间只有一条布满大小乱石的河溪,此处辎重难行,连带着那些被掳来的女人,都下了车马,所有人只揣得些许干粮在身,便把辎重尽数舍弃,而后牵着马匹,缓缓涉水前行。
“呜呜……”
女人们哭哭啼啼,她们本是良家妇,呆在家中,祸从天降,被贼寇们掳去淫乐。除去个别姿色较好的被那些个元帅、头领带回享用,其余人多数成了士卒们的泄欲工具。几天下来,昼夜不停,早精疲力尽,再加上天道盛热,哪还有半点儿力气赶路?
可在她们身后,那些个负责监押上路的小鬼,单见有人停下步子,鞭子就抽了上来!
“大王饶了我吧,我真的走不动了!”
“贱货!找抽是吧!”
一鞭下去,妇人吃痛,惨叫一声儿,倒下去,身子抽搐了两下,当场气绝在地。那小鬼还以为妇人是在装死,登时骂骂咧咧的上去去抽挞,几下后,见其毫无动静,霎时慌了神儿,不知如何是好。
领队头目见了,大为恼火,上来一个大耳刮子,怒道:“混蛋!这些可都是上等的肉粮,弄死了她们,大伙儿饿的时候,难道拿你来充饥吗?”
小喽啰一听,当场吓得尿湿裤子,跪下来,连连告饶。
头目怒骂道:“给我滚!”
那小喽喽得逢大赦,连忙告谢,才一起身,脖子上就多了一道血痕,睁圆怪眼,轰然倒了下去。
“丢人眼的东西……”头目啐了一口,大喝道:“听着,把女人都绑到马背上,看好了,别让她们死了。”
队伍继续前进,至于眼前的一切就像没发生过似得,乱世当中,原本人命贱如蚁,既如此,又有谁会在意一个蝼蚁的死活呢?九营数万人马,前后浩浩荡荡,人不歇脚,马不停蹄,追兵在后,落了单,掉了队,剩下就只有死!
行程紧迫!
人马趱行之间,至一狭窄处,此间路况倒是好了许多,河溪中没了那么多乱石,地面部分也多出不少,勉强可上马疾行,但山川紧夹,树木丛杂,诸帅才率兵进入此段路不久,只听两侧杀声震起,木石砸下,抬头尽一看,崖上尽是人影,也不知藏了多少伏兵!
惊恐下,众人举止失措,自相践踏,死者不计其数。
诸帅、将校头目,连声呵斥,安稳阵脚,罗汝才鼓足内力,大喝道:“都给我稳住!不要慌!”
内力激荡下,声音响彻溪谷,突然间,“嗖”的一声,一箭射了过来!
“咔嚓!”
罗汝才险险躲过一箭,愤而将其折断,往地上一扔,怒喝道:“何方鼠辈!竟敢偷袭我?”
“逆贼!可认识本将军否?”
山崖上,一人影现,定目一看,其银甲白袍,独目霸气,凛凛似天将般。
罗汝才认出那人,怒道:“独眼马!该死!谁杀了他,赏百金,升副渠!”
马祥麟哈哈大笑,嘲弄道:“曹操!本将军的头颅就值百金吗?”
杨茂选探出头来,大叫道:“曹贼!老子的头价值多少?一万金卖你如何?”
罗汝才听了,心头那把无名火冲腾三千丈,燎烧九重霄,举起马鞭,怒道:“杀了他们!”
话音落,周围的刀手心神一激,打鸡血似的寻路上山,可未到一半,迎面飞来箭雨,数轮下来,众人死伤惨重!
贼众纷纷往回撤!
一群人挤在溪谷中间,此刻,只有这中间一段河溪成道,两边皆是峭壁,大军如一字长蛇,行至此处,却进退不得。
为何?
正是打蛇打三寸,凡以该阵形行军,头腰中间为薄弱环节,最怕遭遇袭击。若蛇头遭袭,大军退去便是。若蛇尾遭袭,亦可断尾前进。而蛇腰处就更不用惧,大军首尾相夹,便可绞杀对面……
唯独这“三寸”挨打,却是难办,若被从中截断,阵脚必然大乱,以至于首尾难顾,进退两难!
危急时刻,罗汝才展现出其枭雄本色,挺枪骤马,来到人前,然后轻功一蹬,腾到半空,内力外放激荡,形成一面气墙,将诸多攻击手段挡下,跟着大喝道:“诸帅随我护阵,其余人收紧阵型,加速通过!”
众贼士气大振!
吉硅于阵中远观,欣慰的抚一把胡须,他这位主公,尽管为人性格胆怯、遇事多想着逃避,只会耍些小聪明、小手段,可其礼敬贤才,知人善用,关键时比任何人都清醒、都有担当,如此何愁大业不成?
驻帅拍马跟上来,过天星道:“独眼马居高设伏,任由他们在上面砸石头、射箭,会死伤很多兄弟。”
罗汝才道:“白龙骑一路轻装快马,咬着我等,身上必定没有多少箭矢可用,而且他们昨夜攻下北山,此刻又赶在我们前面赶来这里,也来不及准备石木,否则早该阻断去路……”
金翅鹏道:“曹帅说的不错,白杆兵跟在后面,我等应尽快通过这里!”
过天星朝山崖上望了一眼,恨恨道:“好!那让兄弟们速走,独眼马的头就先留着,等日后再取!”
一取得共识,当即传令大军全速前进。
山崖上,马祥麟等人又放了几波箭,大多被罗汝才等人拨开,或阻挡下,眼见对方从容离去,马、杨二人相识一眼,彼此目中具是慷慨决然之意,前者大喝道:“弟兄们,为国尽忠,就在今日,给我杀!”
“杀!”众人齐怒!
杀声一出,天上的风云也为之震散,贼众闻之,心神俱裂。而官兵催动轻功,一如猿猴纵跃,灵活飞走;一如猛虎下山,势不可挡,眨眼间就冲杀下来,上来一顿切瓜砍菜,凭九营败家之犬、乌合之众,如何是这等精锐对手?
“逆贼!可认识马超?见到我,还不下马受降!”
喝声回荡,宛若天音,众贼只见一名银甲白袍的神将,搁那儿威风凛凛,心脏顿然一紧。
过天星怒笑道:“好你个独眼马?本座不去寻你麻烦,你倒是自己过来送死!”
不远处,杨茂选正领着一队人,大杀一阵,闻言,停下身脚,大喝道:“过天星!你这条狗命是我的!敢不敢过来,跟老子决一死战!”
“怕你不成!”过天星大怒,一看,对方也是一员上将,遂舍了马祥麟,提刀拍马,直取其人。
杨茂选纵身一跃,落在一骑马背上,跟着拨开身前贼兵,自己抢占了马儿。
“啊啊……!”
过天星杀意四溢,霸气纵横,气吞万里如虎!正是:
‘世之枭雄,马踏河套南北,纵横三晋两湖,刀似过天流星,长夜难遮。’
杨茂选也不差,大吼着,挺枪骤马,骁勇无惧。正是:
‘军中悍将,丈二金枪在手,不坠天波名头,枪如落英缤纷,鬼神难挡。’
刀枪交错,火星乱溅,发出刺耳的锵锵之音。
有道是:“棋逢对手难相胜、将遇良才不敢骄”。二位猛人初一交手,不分胜负,又策马并行,一路缠斗,十几招下去,又斗个旗鼓相当。这二人杀得兴起,殃及鱼池,所经之处必有死伤,万幸遭殃的几乎都是些小喽啰!
而这段厮杀仅仅是个缩影!
官军、贼寇,所有人都在火拼,你一刀、我一枪,不多久,河谷间就尸横遍野,白溪染成赤溪。
张鸾仪那里被一堆高手围攻,其接连枪挑数人,中间余光瞄到袍泽被人从背后偷袭,来不及发出飞石,便抛枪作矢,射贼救人。遂又抽出腰间苗刀,破倭八锋迅猛至极,快刀舞成刀网,刀刀见血、杀贼如斩乱麻。
再看秦猛、钱沧,以及其他人处,无不在浴血厮杀!
而马祥麟那边,其看似身处困境,面对一圈贼人,却胜似闲庭信步,但有喽啰靠近,就被他随手一枪刺死,再挑开,然而可怕的是,其目光从头到尾只盯着罗汝才,对旁人甚至不屑一顾……
但这些还不算什么!
最凶的是夜凌空,其依仗弥罗之躯,整个人仿佛化身一头人形暴龙,单凭横冲直撞,就能冲烂一片,大枪一扫,周围登时一空,无论贼人穿着什么样的宝甲,举着怎样的坚盾,只要被那枪头一扎,身上立马就是个窟窿!
还有被飞石打死的,被一脚踢死的、甚至还有人被扔上天的,落下来,当场摔成一团血肉模糊!
这情形……
就问问,谁看了心里能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