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汤入口,甚是好喝。
“可算能吃上一口热乎的!”
有人喜极而泣,只觉口中香甜是因许久未沾染荤腥所致。
有妇人看着怀里发烧昏迷的孩子,想等草药又怕来不及,她心道若是孩子挺不过去,上路前也不能做个饿死鬼!
于是,这妇人抱着孩子也在谢家队伍里。
张家人冷眼旁观,张远衡对谢长生也是满腔愤恨,谢家纨绔竟然说他们家人是斯文败类?!
病重的人喝了鸡汤立刻死了才好,到时候看谁还信谢家!
当然了,也有许多犯人知道咳嗽不能吃鸡的讲究,但还是买了,给没病的亲人喝,至于已经咳嗽发烧的,则坚决没让吃的。
谢长生知道许多人买并非相信自己说的什么喝热的东西发汗能治病什么的胡话。
这都不重要,事实会验证他的说法!
谢家人手多,有其他丫鬟在旁辅助,还有钱氏在前统筹安排,谢家马车前人多但却井然有序。
很快,一大锅鸡汤就分完了。
“继续加水。”
谢长生平静道。
钱氏欢喜,立刻让丫鬟们去河边打。
蔡氏却有些不好意思。
自家的锅里是有鸡肉,可加水烧开都没在锅里煮多久便盛了出去,这哪里还算鸡汤?
也就比白开水好点!
前边那锅还有些荤腥油水,接下来的这一锅,眼瞅着成清汤了!
大伯娘蔡氏看了看谢长生,又看了看谢老夫人,见婆母也是纵容的态度,便压下欲开口阻止的心。
她还努力劝自己,
“一文一碗白开水,在流放路上也不贵的。长生这么做,没错!”
二伯娘古氏也在心里努力告诫自己:
“不能添乱!一家人劲儿要往一处使。长生这么做是好心,为了让其他犯人喝上热水,是对的,是对的!”
其他伯娘的内心则一点挣扎都没有,柳氏和吴氏还上前询问钱氏累不累,让她多歇歇,自己也是能帮忙的。
至于崔氏,她则扶着谢老夫人在后方站着。
崔氏有自知之明,她昨晚上到河边刷碗都差点摔碎了,眼下凑上前不是帮忙只会给大家添乱,还不如老老实实待着的好。
没钱的犯人此刻也敢赊账,除了随大流的想法,还有一类人则简单粗暴,比如昨日吃过烤鸡的四个莽汉,也来领鸡汤。
用他们兄弟几个的话说就是:
“不喝白不喝!一文钱不算多,虽然老子现在没有,但到了北荒怎么都能挣来!流放路是有今朝没明日的,若是咱们在流放路上有个万一,欠谢家的账不就平了么?哈哈哈哈!”
“就是!说到底,只要进了俺们自己嘴里,都不算亏的!”
这几个是大嗓门,原本没动弹的人听了觉得很有道理,也起身加入队伍。
谢家足足熬了三口锅,整个流放队伍大部分的人都喝了。
剩下没喝的就是张家、齐家、还有大部分已经生病在等着喝草药的人。
至于没生病又没钱的老实人,安安分分的在一旁待着,一文钱也是钱,他们的想法是能省则省。
谢长生暗中盯着张家的进度,听到张顺生说草药快好了,自家这边就没人来了。
他便让人将锅里剩下的透明鸡汤盛进李家的陶土锅里,然后招呼道,
“霸天叔,走!咱们给衙差们送去。”
钱氏……
若是按照商贾做生意上下打点的正常思维,本来在卖鸡汤前的第一锅,钱氏就会让人给衙差们送过去喝个新鲜的。
但她想着昨夜衙差们自己都有炖鸡汤,她们家的一锅水就没有必要送了,且衙差们也没来阻拦自家卖鸡汤,钱氏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先做,想等卖完之后再分些好处给衙差就是。
结果长生这时候都卖完端着剩下最清汤寡水的这一份鸡汤给衙差送去?
此举太糊弄人了!
要是激怒衙差怎么办?
万不可如此!
“长生,今日咱家赚的银钱有近百文,先拿五十文给衙差们送去,你觉得够不?”
钱氏拦住谢长生引导的询问。
多少犯人买了鸡汤,衙差们看一眼心中就有数,谢家此时往外拿出近一半的银钱,明摆着分一半利益给衙差。
谢长生觉得五伯娘不愧是商贾出身,既舍得出钱也有眼光。
如果谢家要在流放路上做买卖,必须有衙差点头。
今日无人阻拦是因为贺承志是自己人,张立刚得了好处也没有必要为难谢家一文一碗的营生。
但是,若以后还卖东西呢?
总刷脸刷以往的交情就没意思了,一码是一码,而直接给衙差分好处,这生意就变相拉着所有衙差们都入伙了!
相当稳妥!
谢长生之前还真的没有想过这些,此时却经过钱氏提醒领悟了商贾手段,他接过钱氏手中的银钱,数了数拿走三十文道,
“五伯娘,这就够了。”
三十文钱不多,与自己曾经给贺承志办事的银两完全不能比,但意义却不一样。
他家进百文直接拿出三十文,就是变相立了规矩:
以后流放路上谢家赚的钱,不管多少都会分出进账的三成给衙差。
谁能拒绝这种什么都不干就可以分钱的好事?
钱氏见长生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也不多说,只叮嘱过去小心些,莫要吃亏。
“五伯娘放心,有王霸天在呢!”
古氏要跟着一起去,谢长生拒绝道,
“二伯娘,你留下保护大家。”
虽然此时张家人和谢家因为关系对立而距离较远,但万一有旁人趁机偷袭呢?
谢长生此话一出,有些松散的古氏又紧绷起来。
对啊,她们在流放路呢,时时刻刻都不能大意!
谢长生来到衙差这边的时候,张顺生和姜月瑶刚好端了两碗草药过来。
“这是刚熬好的汤药,病情重的差爷先喝着,半日之后定然有所好转。”
张顺生自信道。
流放路上会遇到什么样的病情他都知晓,因此别的病能不能治疗不好说,流放路上这些毛病他肯定是能药到病除!
贺承志踢了胡三一脚,胡三当即上前抢了一碗,
“咱们两组一家一碗,我这一早就恶心得什么都吃不下,再这样下去腿都软了。”
胡三吹了吹汤药的热气,然后就开始喝。
张立没有意见,他手下的兄弟也有呕吐的,与胡三症状相同。
但他这边还有更严重的衙差,已经烧的昏迷不醒了。
“这一碗,让老谭喝下去。”
张立接过剩下的那碗,转身递给身边的手下。
张顺生转身要走,衙差们喝完就可以给生病的人分汤药了。
他看到谢长生,刚要开口笑话对方卖清汤糊弄人,结果张顺生的话还没说出口呢,他身后刚喝过药汁的胡三“哇”得一声全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