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瑟斯随队伍回到一生门时已是深夜，来不及品尝热气腾腾的饭菜，穿着厚重的反魔法装备就直奔厢房而去。
    他没想到莫歇跟在父亲身边还会受伤。
    莫歇那家伙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主动去当诱饵？
    阿瑟斯咬紧后槽牙，眼里涌现出愤怒的火光。
    结果呢？不仅吐血，还昏迷了。
    他是故意的吧？就是想看我们慌乱的样子！
    等他醒来了，我一定要像尤菲小时候对我做的那样，狠狠抽他的屁股！
    阿瑟斯站在门前，努力平复着呼吸。
    房间里亮着灯，他能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伫立其中，手边还有一条像绳子的东西。
    糟糕！父亲不会也生气了，想把莫歇绑起来，然后丢到荒山野岭，让他自生自灭吧？
    阿瑟斯呼吸一滞，连忙推门进去，“父亲！”
    在私下，他们不是上下级的关系，可以用亲近一些的称呼。
    不要误会，阿瑟斯尊重且敬仰他的父亲亚特博尔格·麦金托什，同时也认为父亲是个“无情”的人，二者并不冲突。
    听到声音，亚特博尔格缓缓回头，手下的动作却没停，将一红环扣在了小莫歇的右手腕上。
    “阿瑟斯，进来之前应该先敲门。”他淡淡道。
    “是，我很抱歉，因为我担心莫歇……”阿瑟斯看到连接二人的红绳，顿了顿说，“父亲，这个魔具是——？”
    之所以断定这红绳是魔具，是因为它内部流通的魔力，独属于父亲的、极其纯净且强大的水属性魔力。
    红绳两端有两个圆环，能根据被连接部位的粗细、大小调整圈口。绳身并不是单纯光滑平整的直绳，而是呈整齐盘卷的线圈状，随着被连接者们之间的距离增加，也会延展伸长，极具弹性。
    “防走失牵引绳。”
    向来寡言少语的亚特博尔格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本正经地补充道：“它原本是霍果雷奇送给温莉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储物匣里。”
    其实您可以不用解释的。阿瑟斯沉默片刻后说：“父亲，您的做法十分明智，我支持您。”
    霍果雷奇制作的魔具，韧性和耐用性都极好。有它在，莫歇跑不了多远，能少做点危险的事。
    “他一个人消灭了花型的怪物。”亚特博尔格径直走向座椅，经过阿瑟斯身边，落下惊雷般的提问，“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他神情平静地注视着与自己样貌相仿的少年，右臂轻轻放在桌上。
    阿瑟斯背对炽热的目光，紧抿双唇，心脏紧张得怦怦直跳。
    是啊，用创世神赐予的力量把濒死的人救回来，这种说法不可能骗过父亲。
    莫歇的变化太大，身上的疑点很多，像是有意掩饰，又没有完全掩饰。
    他是巫师，肯定能使用巫术，消灭掉花型的怪物不奇怪。
    偏偏这场景让父亲撞见了，父亲是多么聪明的人，肯定会怀疑。
    现在，我必须在守信与诚实之间做出选择了。
    这都怪你！莫歇！
    我改变主意了，我不仅要狠狠抽你的屁股，我还要用上腰带，让你深刻体会到我的苦难！
    阿瑟斯控制好面部表情，转身说：“这对麦金托什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吗？父亲。”
    亚特博尔格和他对上视线，静静等待着下文。
    “关于麦金托什仅有的负面传言，已经不攻自破。”阿瑟斯的语气坚定而诚恳，“不管他变成什么样，他就是莫歇，这是谁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我记得你之前不是这个态度。”亚特博尔格的神情依旧平静，眼里透露出淡淡的疑惑，“你不允许莫歇叫你‘亚瑟’，而且很排斥和他相处。”
    父亲怎么什么都知道？阿瑟斯心里一惊，下意识地避开视线。难道他在麦金托什堡各处都放置了影像石？
    “那、那是以前，我们的关系不太好。”他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现在的关系……很难说清楚。
    亚特博尔格垂下眼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温莉会为你们感到高兴的。”言外之意，兄弟和睦相处是他夫人所期待的。
    好险……总算是瞒过去了。阿瑟斯不动声色地呼出一口气，然后搬了个椅子到床边，安静坐了下来。
    回想起母亲的笑颜，他的眼里满是怀恋。
    母亲总说，要他和莫歇好好相处，因为他们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亲兄弟。
    他之前没有感觉，只当莫歇是麦金托什家族唯一的污点，迫切地想送他去家族领地，甚至产生过杀意。
    然而现在，看到他脆弱无助的模样，却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是恻隐之心吗？阿瑟斯不确定。
    “他要醒了。”亚特博尔格的目光也转移到床上，听那孩子的呼吸频率发生变化，看那柔软脆弱的眼睑微微颤动。
    所以莫歇醒来才会看到这样一幅场景，一大一小，两头黄金狮子，用怪异的眼神注视着他。
    防走失牵引绳儿童版，听起来不像这个时代会出现的东西。
    莫歇调动精神力，暂时增强了对身体的控制，缓缓坐起来说：“总指挥，这次是个意外。”
    不是指被红颜触须带进洞穴深处，而是指因离亚特博尔格太远而被魔力宇宙爆炸影响，吐血昏迷一事。
    亚特博尔格是称号大领主，又常年在外征战，见识广博，无论什么说辞都无法打动他，不如避重就轻。
    问题是……用魔具把他拴住是否有些过分？
    “这就是防止意外再次发生的方法。它可以把你拉到我所在的位置，或是带我去找你。”亚特博尔格又晃了晃红绳，冰蓝色的魔力乍现，“如果你在意它的形象，那么它也可以隐藏起来。”红绳内流通着魔力，很快就消解在空气中。
    不愧是你，莫歇。阿瑟斯在内心感叹道。竟然能让父亲说这么多话。
    “它还有一个用途。”
    亚特博尔格说完，莫歇就感觉身体一轻，淤堵在体内的力量被抽出去一部分，连呼吸都变得顺畅不少。
    这样一来，就算亚特博尔格不在他身边，魔力宇宙也不会轻易爆炸。
    这个魔具不错。莫歇一瞬间就改变了想法，晃动手臂感受着红绳的存在。
    或许……麦金托什侯爵没有他想象中那么不近人情。他想。
    “总指挥，何先生有事情想和您商量。”
    这时，门外传来了巴里特的声音。
    “我知道了。”亚特博尔格淡淡应道。
    “阿瑟斯，你待在这里。”
    “好的。”
    阿瑟斯乖巧地点了点头，目送父亲离开，房门关闭。
    接下来该轮到我了。他眯起眼睛，从腰间抽出一根皮革质地的腰带，逐渐靠近莫歇。
    “在我六岁那年，尤菲当着母亲的面，把我按在沙发上，做了一件很可怕的事。”
    莫歇坐在床上，笑了笑说：“我可以把你的行为理解成，你想和变成了孩子的我对练吗？”
    阿瑟斯不置可否，只是把腰带对折，双手在两端握着，抽打了几下。
    “我明明说过，不要到处乱跑，注意安全。你根本没把我说的话放在心里，我很生气。”
    “我很抱歉，阿瑟斯。”莫歇跳下床，诚恳地道歉。
    “道歉有用的话，还要惩罚做什么？”阿瑟斯的目光扫过他全身，有些迟疑地说，“你的身体恢复了吗？”
    “当然。”
    “不可以离开这个房间，会被父亲发现的。”
    “你很害怕侯爵吗？”
    “怎么可能？！”
    “那么你是想体验当哥哥的感觉吗？”
    “我、我才不想呢！”
    莫歇注视着炸毛小狮子，面上笑意更深。
    那么，纯血至高巫师会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打屁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