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国文瞪了段金枝一眼,重重叹气之后语气忿忿道:“不说了,我走了!”
庄全眼镜之后的近视眼眯缝着,紧盯最前方郎才女貌的两人入座,拳头却是死死地握住了。
母亲段金枝刚刚被邱主任说了什么,他完全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沈润秋。
他们……居然真的在一起了。
庄全说不出来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心痛?是有一点。后悔?好像也有一点。
都怪他们相见太晚!如果自己能在沈润秋上岛之前就与她相遇,那沈润秋是不是就不会和韩牧潭在一起了?
耳边,与段金枝相识的婶子已经坐在她身旁,也就是沈润秋刚刚的位置安慰起来:“金枝,你也是盼孩子结婚心切,这事不赖你。”
吴婶也跟着来了,她听到这话却是在内心翻了个白眼,盼孩子结婚心切就随便欺负人家独身一人在岛上的小姑娘?这都什么人呐!
亏她以前还以为段金枝一家是个好的,还给他们说沈医生的背景。
呸呸呸,有个好邻居就得意忘形,她回头得找沈医生谢罪去!
最令吴婶后怕的是还好她没有自作主张给两人牵线,这要是沈医生真和庄全在一起了,那自己岂不是坐实了罪人的名号?
“小全现在的相亲对象我看就不错么,刚才在上面跳舞那神气模样,是个标志姑娘,领出去也涨脸。”
听完这番话,段金枝的心里才稍稍平复一些,心想也是,梁雪晴的家世和自己家差不了多少,她父亲又与自己丈夫熟识,想必谈婚事会简单一些。
“是啊,文工团工作,可能未来还能调到省城上面,也有可能去京城。”段金枝记得丈夫给自己介绍梁雪晴时,这姑娘前途光明,又受到文工团上面领导重视,未来的成就不会太低。
这儿媳妇拿出来多敞亮,不比一辈子待在岛上的沈润秋好?
…
舞蹈团表演完第一个节目便急忙下去换戏服,梁雪晴有单独的换衣间,也是公社专门给安排的。
也正是因此,她换衣服要比其他伴舞快一些,待她穿好戏服整理完头型再到幕后,借着帘幕遮挡,坐在前排那几位领导她看了个清清楚楚。
难道这就是团长说的……上面来的大领导?
梁雪晴眼神好,她看到正中间那位身着军绿色制服,肩上扛着两杠四星的中年男人,前面竖着他的名牌:程松原。
这或许就是在船上她与丁曼丽吵闹时,那位秘书来传达的领导命令,没记错的话,是程参谋?
啪,后背被人拍了一下。
梁雪晴被吓了一跳,心虚地扭过来,发现是团长严雄,她立正站好,“严团长。”
“你鬼鬼祟祟干啥呢?还不快去准备?”严雄手上拿着两件演出服,像是刚刚路过看到她才停下。
梁雪晴连忙应是,眼神还是不舍地往下瞥了,问他:“团长,下面打头的那个人就是程参谋?”
严雄也往台下看了一眼,也不免被这阵容吓了一跳,除去驻地的干部,还有上面下来的几位。
他今天在船上只听说了程参谋,却没想到还带了这么几位大人物。
“下下个节目就到你了,还不去候场?”
梁雪晴脚步极慢,眼睛一直在盯着台下坐着的人物。
台下的她一个也不认识,但她看到了不少青年才俊。
想到那个糟心的相亲对象庄全,他们一家都令她难以接受……如果能像丁曼丽一样,哪怕只是与下面任意一位熟识,自己的前途也会好过一点。
忽然,她的眼神定在程松原身边,正沉着脸与程参谋低语的男人身上。
男人鼻梁挺拔,五官深邃而又富有雕刻感,再加上一身笔挺的军装,正气凛然模样,完完全全触动了梁雪晴那颗心。
她顿住脚步,大着胆子问严雄,“团长,那位姓韩的军官您认识吗?”
严雄皱眉也往台下看了眼,只记得有点印象,“这是驻地的军官吧?不在一个系统,不认识。”
丁曼丽就从梁雪晴身后绕过来,嫌弃笑看着梁雪晴,“看来梁小姐有新人了?”
“好不容易傍上黎明岛妇女主任的儿子,手里还没盘热乎又要换人?”丁曼丽真是一点也看不起她,“梁雪晴,你这样还好意思编排我呢?”
严雄看她俩又要吵起来,心头更烦了,警告丁曼丽:“你少在这儿惹事,准备工作都做完了吗就来乱逛?”
丁曼丽一跺脚,撅起嘴来嗔怪道:“严团长,您这话怎么不和梁同志说,只训我呀!”
严雄瞪她一眼,“你俩都一样!别怪我没说过,今天的晚会要是出什么岔子,我们团全得受白眼!”
在驻地面前丢人事小,但是在程松原这样的大佬面前丢了丑,他就别想干了。
丁曼丽难得认真了一下,对他立正敬了个礼,“我保证不给单位添乱!”
严雄拿她这样子是真没办法,说她两句总是嬉皮笑脸的,叫他都不知道怎么下嘴骂。
嫌弃地看两人一眼,严雄迈开脚步,只留下一句:“你知道就行。”
丁曼丽目送严雄走远,抱胸站在梁雪晴身边却是笑了:“脚踏两条船的人是谁,应该不用我多说了吧?”
梁雪晴咬着后槽牙,“我没想嫁给什么妇女主任的儿子,请你尊重我。”
“尊重?”丁曼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谁先拿谣言来威胁我的?你给我尊重了么?”
“你没想嫁给他,为什么不在见到那家子人的第一面就拒绝?又想吊着养备胎,又想攀高枝当官太太,你当别人都是傻子?”
丁曼丽红唇勾起,她虽然多情,但是有原则,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喜恶都写在脸上。
梁雪晴睁眼看着那堆苍蝇在身边一直转,也不嫌恶心。
“梁雪晴我告诉你,就你这样的,还妄图被下面哪一位看上?人家才不会要你这种嫌贫爱富女人!”
“你趁早断了你攀高枝的梦!”
丁曼丽冷哼一声,仰头离开了。
梁雪晴紧紧攥着衣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下面让我们欣赏来自江南军区第九文工团的舞蹈节目,草原儿女!”
伴随着配乐声,领舞梁雪晴身穿民族服饰上场,动作轻柔中带着一丝豪迈,十分具有草原风格。
眼波流转,她的眼睛定在韩牧潭身上,动作更为认真。
然而她对上的那双眸子却十分冷淡,好像看节目并不认真。
他手里拿着一只橘子,眼神看着舞台,修长的手指却是在剥着橘子,就连橘络都被他去得干干净净。
他坐得很笔直,即便是剥橘子,也没有低下头去,举手投足之间尽是对台上演员、以及这个舞台的尊重。
梁雪晴动作更为仔细,她把眼神收回,专注于自身。
然而,就在一个停歇的间隙,梁雪晴却看到他伸起手,将刚刚剥好的橘瓣喂给了身旁的女人。
她瞪大双眼,心跳加速,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那幕,以至于音乐进了很久,她都没有反应过来要继续动作。
“梁雪晴,你干什么呐,忘动作啦?”身后的伴舞连忙喊她,因为梁雪晴站在那里不动,占了自己的位置。
梁雪晴恍若大梦惊醒,动作慌乱地让开场地,然而就在她手忙脚乱之下,演出服的长裙被她一脚踩到,梁雪晴就在这众目睽睽、决不能出一点差错的场景之下,直挺挺地摔倒了。
完蛋了。
梁雪晴在倒下去的一瞬间,心里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