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律师在国内稀缺,刘峰在他拿到律师执业证书之后的几年之内,在社会上永远是受人尊敬的地位。
但如今这逼仄的场景,却实实在在叫他生出一股憋屈之感。
“沈总,我认为人和人之间还是要有一些基本的尊重。”刘峰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出这句近似于威胁的话。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更何况,现在还是法治社会。”
沈润秋抬眼瞥他,眸光淡淡,对上他那双精明狠厉的眸子也没落了下风,微唇轻启,不知可否笑道:“不好意思,我这人只知道其人之道,还人之身。”
刘峰的脸色黑了一度,就见那女人把手上一叠报表拍在桌面上,空旷的办公室瞬间响起一阵回声,“更何况,我这人还喜欢加倍奉还。”
“前些日子黎明器械厂被杨老板派来的几个毛贼毁掉了一整条生产线,我们工厂的易潇律师被刘律师和杨总在外面晾了两个小时,是有这回事吧?”
她这话说得轻松,然而刘峰听完却是手里捏了一把冷汗,“之前我和易潇律师说得很清楚,这案子的主犯闫猛已经落网,并且承认了他所有的罪行,和金鹏乃至于杨老板没有一点关系。”
“听沈总这笃定的语气,难不成沈总不信服咱们公职机关的判决不成?”
“证据确凿,我为什么不信?”沈润秋抬眼笑看他,眸中意味不明,反讽道:“杨勇已经伏法,他的判决自有法律机关负责,刘律师这时候找上我黎明器械厂的门来,难不成不信服公职机关的判决?”
刘峰此刻再看沈润秋那平静笑容,哪还有她所表现出来的纯良,这一整个就是咄咄逼人的主。
“沈总,你我都知道杨老板如今的遭遇是因为谁。”
今晚这事儿本来能私下里解决,沈润秋带着易潇入局搅浑了水,最后还干干净净全身而退,惹得杨勇如今面临判刑,金鹏公司的各大合作单位都托人来问究竟是什么事儿,就在他来之前,已经有好几家提出解约。
这样下去,杨勇要面临的就不单单是刑狱的惩罚了,他奋斗半生的事业可能都要搭进来。
“sorry,我还真不知道是因为谁。”沈润秋嘴里说着抱歉,嘴角却挂着玩味的笑容,“不过比起这个我更想问,这时候不好好想怎么捞你的老板出来给你发工资,反倒来竞争对手这里找安慰,是不是有点对不起杨老板对你的重视了?”
刘峰死死地捏着拳头,找安慰……这话说得可真云淡风轻。
如果说他在门口站了四个小时,进门以后还得在办公室里罚站是找安慰,那刘峰倒不如一头撞死来得痛快。
“沈总,您应该清楚杨总所代表的金鹏公司究竟是什么实力,我奉劝一句,别硬碰硬,到最后谁都不好看。”
“像你们这样规模的小工厂,杨总如果有意吞并,那只是一句话的事。”
“好大的口气。”沈润秋扯起嘴角一笑,“看你威胁得这么熟练,想必替杨老板干过不少这事吧?”
“你怎么就确定,他杨勇能吃得下黎明?”
“说大话,小心闪了腰。”
刘峰面色铁青地离开黎明器械厂。
就在办公楼临近的车间里,那条被毁掉的五号生产线依旧是一片荒凉,这条生产线被毁掉一周以来,一直处于停工的状态。
“在我回黎明岛之前,这条产线必能重新运作。”
这是沈润秋给五号生产线上工人作出的承诺,同时也是黎明器械厂扩大生产之前遇到的最大阻碍。
当天下午,合作商传来消息,有两家前段日子易潇刚谈下的单子被对方取消合作,由于合同里有违约金这一项,黎明器械厂拿到了一笔赔偿。
但对于已经动工生产的产线来说,杯水车薪。
这点赔偿根本不够他们已经生产出来的损失。
黎明器械厂最大的会议室外,易潇同沈润秋站在一处,报来信息的是这段时间在易潇底下打下手的助理蔡志轩,早前他从沪城器械厂辞职,被易潇一眼相中,拉进来和他一起跑市场。
“沈总,这单子就是金鹏的人抢走的,他们联系了采购负责人,答应以我们半价的价格供货,并且质量和我们持平,违约金也是金鹏的人出的。”
蔡志轩有些担心,“他们金鹏家大业大,耗得起,可我们合作的单位本来就少,他要是一直这么干,我们迟早撑不住的。”
沈润秋把会议室的门拉严了些,问他:“除了这家单位,还有那些他们已经在接触了?”
“目前还不清楚,但是明确表态的就这一家,要我看也就这两天的事,如果他真的铁了心要搞死我们,这点根本都不叫事。”
沈润秋沉着脸点点头,“我知道了。”
她的内心已经在默默盘算着,如果真的杨勇要作对,那么根据目前黎明器械厂的盈利情况,最多撑半个月。
她扶上门把手就要开门,易潇却将门定住,问她:“润秋,你真的想好了?”
门里,正是沈润秋这几天叫他联系的小厂子老板。
今天来了的有十几家,可以说,整个江南省民营的医疗器械厂都在这里了。
除了金鹏。
金鹏器械厂在民营的这块蛋糕里占据了一半还多的份额,这几年以来,他不断四处提升着金鹏的名气,可以说,除了国营的器械厂之外,最出名的品牌就是金鹏。
这些小厂子终日活在金鹏的阴影之下,国营工厂不会对他们出手,但是不择手段的杨勇会。
这些小工厂里,和黎明器械厂拥有同一命运的工厂,少说有五六家。
他们有些并不是产线被毁,而是像如今黎明器械厂所遭遇的这样,明明谈好的单子被对方截胡,导致资金周转不过来,不得已变卖设备抵债。
沈润秋今天叫他们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把这件事办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