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文清坐在他对面,静静地听完他的话语,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好似他说的话跟一场美好的幻梦一般,好不真实。
他不敢往深处去想,只怕是徐浪川为他吹起的一个泡泡,一戳便破了。
徐浪川说完,拿起一旁的杯子抿上一口润润嗓子后,说:“事情就是这么个发展,我知道你可能不相信,不妨你去证实证实我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半晌过后,贺文清绞着手指,抬眸问他,“徐哥,所以说,小雪她真的被你唤醒了意识?”
闻言,徐浪川起身,问:“有烟吗?”
贺文清点头,从裤兜里拿了出来递给他。
徐浪川走到茶桌这边,打开窗户通风,朝他招手后,自顾自的点上一根便开始煮茶。
贺文清跟着他也坐到茶桌上,拿起烟和火,点一根,跟着他一起吞云吐雾。
片刻后,徐浪川倒上煮好的茶进茶杯里,移过去一杯给他,自己慢慢抿一抿后,说:“这项研发一开始的初衷就是围绕湘雪同学展开的,之所以没告诉你,是因为我也没有什么信心,也不想给你开出一个空头支票,但随着研发进入尝试阶段,湘雪同学的第一次连接其实在一个多月前就失败过一次。”
贺文清握着茶杯垂眸,静静地听着他的言语,当听到他说失败二字的时候,猛的抬头看他,整颗心脏跟着传来钻心的痛。
“那现在你说小雪她醒过来其实也是骗我的吗?”
徐浪川望着他眸光带着些许破碎之色,摇头继续说:“先听我讲完,实验会失败很正常,因为是第一次尝试,手上根本没有任何成功案例的数据信息,所以就换人再次尝试…”
贺文清再次急切的问道:“那人也失败了吗?”
徐浪川再次摇头,“没有失败,我们成功了,所以之后实验室获得了该方面从未有过的数据信息,为湘雪同学的意识唤醒打下厚实的基础,于是便着手她的意识唤醒准备工作,直到昨天,我们再一次尝试过后,成功唤醒了她,再问过一些简单的事情,我非常确定,那就是她的意识,所以我并没有骗你,这样说的话,你该相信我了吧?”
贺文清听闻过后,从茫然到目瞪口呆,再到巨大的喜悦砸落心头之中,内心里那一望无际的大海翻起滔天巨浪,他此刻的心情只能用不可置信来形容。
徐浪川抽完最后一口烟,按灭在烟灰缸里,抿上一口热茶后,把他那快要烧到手指的烟也一并按灭之后,拿过手机把实验室的具体位置给他发送过去后,又给橙子发去贺文清即将过去的信息,便对着他说道:“位置已经发给你了,我只有一个要求,这项研发尤为重要,我希望你能严丝合缝的把这事给烂在肚子里,目前只有南母,橙子她们知道这事。”
贺文清脸上是止不住的焦急,起身的瞬间重重地朝他点头后,身形如风一般,刮出俱乐部,直奔医院而去,现在他只想看到她,一刻也等不及了!
他看着信息问过护士提供的方向后,快步来到实验室的门口,刚想敲门的手瞬间又顿住,这会要说什么?
垂下手后,他坐到门外长椅上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他的身形在这一刻止不住微微颤抖,直到他想起衬衫的左胸小口袋里那条红绳后,把它拿了出来紧紧的握在手心里后,慢慢的平复下来。
贺文清想见她,却又害怕得到她信里写的内容,他握紧红绳,抬眸望向天边的那抹落日的余晖,内心逐渐坚定下来,这事儿他想亲口听到,而不是一张单方面的分手信。
就在他自己做着心理建设的时候,室门从里面被打开,橙子看着腕表上的时间,大概估算一下后,觉得他应该早就应该到了才对,于是出来便看到坐在一旁的贺文清,说:“你来啦,怎么不敲门进来?”
贺文清腾的起身,支支吾吾道:“我,我在做心理建设,她怎么样了?”
橙子觉得他多虑了,笑着安慰他,“小雪很好,我们跟她说了很多你这段时间的经历,那封信你其实不用过多的在意,小雪可是每三句话都有你的名字出现哦,你在这做心理建设还不如进去和她聊一聊呢。”
贺文清错愕一瞬,随即反应过来,信的事他只和徐浪川说过,想来她会知道也是这个原因。
橙子重新回到室内,说:“贺同学过来了,剩下的时间就留给他吧。”
几秒过后,南母率先出来,看到他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贺,一切都过去了,记得跟小雪好好聊一聊吧。”
陈瑶和许妍菲跟在南母的后面出现,不忘给他递过去一个鼓励的眼神后,跟着橙子和南母离开了实验室。
贺文清深吸一口气,抬步走了进去,望见南湘雪头戴不知名的装置,想来这就是徐浪川说的研发成果了。
关上门后,贺文清坐到她身旁,望着她恬静的躺在床上,默默地看了一会儿。
直到仪器的扬声口传出机械的电子音引起他的注意。
“文清?”
贺文清拿起仪器旁放着的录音口,颤声说:“我在。”
“现在就在你的身旁。”
他伸手去握着南湘雪瘦削的小手,轻声问她:“我现在握着你的手,你能感受到吗?”
室内沉浸片刻,机械再次响起,“不能,我只能听到你的声音。”
贺文清落寞一瞬,随即重新给自己打气,能和她聊聊天就好,未来还很长,现在奇迹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相信徐浪川和教授一定能在未来重新让南湘雪真正的醒过来。
“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一句简单的问候,让贺文清在下一瞬抿紧唇线,眼眶跟着泛起微微的红,声线带着微颤地问她:“如果不好呢?”
“对不起啊,文清。”
贺文清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但是这病从来都不是她想得的,只是命运给她开了一个痛苦的玩笑。
“你不用说对不起,要说对不起的是我才对,那时候的你肯定很疼吧?”
“没有,只是微微刺痛一下而已。”
闻言,贺文清嗓子不由自主的大了一些:“怎么可能只是小小的刺痛,当时你倒在桌前,出血量大到我至今都忘不掉,我只恨自己没有能力为你分担一些痛苦!”
“我…当时知道这个事情的时候…很害怕,不敢跟妈妈和你说,这笔治疗的费用根本看不到尽头,现在这个年纪,你不该被我拖住前进的脚步,那样好的你,也值得一个无病痛缠身,未来能够和你相伴一生的女子,而不是现在这个躺在病床上毫无未来可言的我身上,这对你而言并不公平。”
贺文清带着颤声质问她,“你要我在最爱你的年纪去喜欢另外一个人,这对我来说太痛苦了,我从来没有想过没有你在的未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未来,如果你真的再也醒不过来,哪怕我背上不孝的骂名被父母斥责大半辈子,我也做不到再去喜欢除了你以外的人!”
他的言语带着不容置疑的态度,直直闯入这个白茫茫的空间,声声回荡,久久不息。
南湘雪望着空间里慢慢浮现出两人过往的回忆片段,流着晶莹剔透的泪珠,小声的啜泣着,她也不想就这么离开有他在的世界,可事宜愿为,当时巨大的病症像块巨石般生生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只是一个平凡普通的人,根本没有改变自身的能力,只能任由事情的走向越来越近,最终遗憾的与他和这个世界告别。
贺文清兀自抹去眼角溢出的泪水,沉默半晌后,说:“现在出现了转机,徐哥的研究就是有力的证据,而且我也坐上了俱乐部王牌选手的宝座,有能力去负担你的一切,还有你给我编制的红绳,我想让你醒过来为我戴上,不要这么轻易地放弃自己,好吗?”
南湘雪被他真挚而热烈的心声所打动,现在这一线的生机就在眼前,她再也不想放手,但还是想问他:“我现在的样子应该很丑吧,你还能接受我现在这个样子吗?”
贺文清伸手轻轻拂过她的侧脸,眸光满是快要溢出的温柔,“我从来没有觉得你丑啊,再说了,能被当年的高中校花暗戳戳的惦记了这么久,怎么说都是我赚了好吧。”
“臭贫,你现在怎么口花花的。”
贺文清毫不在意她的说法,只觉现在又好似回到那年她注视着自己的模样,“人是会变的,但我喜欢你的那颗心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变,”随即他故意使坏似的开口:“我告诉你,如果你现在拒绝我,那我就真的心如死灰了,保不准会真的喜欢别人,留你自己在这里自生自灭,然后醒过来看着我和别的女生出双入对…”
话没说完,南湘雪怒上心头,音量拉满的打断他,“你敢!”
“你敢找别人,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贺文清没好气的控诉她,“你都敢瞒着我这样的大事,我有什么不敢的,再说了,那封信真的把我伤得透透的,你现在再刺激刺激我,我一怒之下就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来,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后果。”
南湘雪被他噎住,但又不想弱了自己的气势,只能折中的开口:“那,那你也不能找别人,必须要等我醒过来,最多以后多补偿补偿你嘛…”
这话说得他唇角都快要翘到天上去了,抓着她最后一句话话说:“怎么补偿?肉偿吗?我缺一个老婆,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这个意思呢?”
“你…你别太得寸进尺了,当我现在不能动就使劲欺负我是吧,等徐哥过来,我让他来收拾你!”
贺文清无所谓的耸耸肩,“我现在可毫无弱点,谁也不能伤我分毫,你这点威胁跟挠痒似的,还不如早点醒过来再说,到时候你想怎么欺负我都行啊。”
南湘雪:“……”
“那不还是我吃亏啊?你算盘打得挺响啊,我都这样了,你还不忘挖坑让我跳,真是的,一段时间没见,你怎么变成这副混不吝的样子了?”
闻言,贺文清如实道:“这段时间里,我想了很多,也变了很多,人在一瞬间得到成长,肯定是会经历一些事情,我也不例外,所以现在最让我上心的也就只有你了。前几天我回到家,爸妈都问我有没有在学校谈恋爱之类的,我其实很想说谈了,可是你现在这样,让我无从开口,只能含糊其辞的搪塞过去,这件事情在没有确切的答案时,我并不想在这时候让他们知道,可当我回来时,徐哥告诉我,你的意识被他唤醒的那一刻,你知道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什么吗?”
南湘雪问:“是不是觉得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
贺文清说:“对啊,我根本就不敢相信你会醒过来,可那一刻我又无比渴望他说的是真的,在得到他确切的回答我后,我的心脏再次鲜活的快速跳动,然后就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只为看到自己眼中真实的画面。”
南湘雪附和道:“我也感觉很不真实,但又确实发生在我的身上,就像现在这样,我和你又重新有了交集,也是无比的开心,那你也要保重身体,不要像我一样,要好好的爱护你自己,知道吗?”
贺文清不置可否道:“那当然啦,现在你要好好的接受治疗,相信不久的将来,我们会继续相伴下去。”
“嗯嗯,我会好好接受治疗的,你要等等我,相信很快就会回到你的身边,再也不分开了。”
贺文清牵着她的手反复摩挲着,还是不死心的问她:“你真的感受不到我牵着你的手吗?”
“不能,那我的手现在是凉的还是暖的?”
贺文清感受片刻,说:“有些冰凉,但又被我捂热了。”
“好吧,现在几点了?”
他拿出手机看了时间,说:“傍晚了,准备天黑了。”
南湘雪担忧道:“那你是不是还没吃饭啊?要是没吃就快点去吃饭吧。”
贺文清有些委屈,“可我不舍得你自己在这里…”
“哎呀,刚才还跟我保证要爱护自己的,现在就不听了是吧!”
贺文清只好妥协,正好姜教授推门而入,他说:“你是病人的家属吗?目前她连接的时间过久需要休息了。”
贺文清赶紧起身,向他道谢:“您就是姜教授吧?谢谢您和徐哥为她做的一切,我是她男朋友,教授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请您尽管提,我一定尽力去帮你完成的。”
姜教授眉梢微挑,来人是病人的小男友啊,“谢谢你的好意,老头子我心领了,我从医多年,不拿患者和家属的一针一线,自始至终都秉承着奉献的精神,投身该领域也是为了未来从我手里治疗的患者得以窥见光明,现在时间不早了,你也该回去好好休息。”
贺文清点头回应,却又局促的站着,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让姜教授再次发问:“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他指了指仪器,问:“这个装置能不能卖给我?”
姜教授了然于心,原来是在打这个的主意,“你放心吧,装置的事会和小徐商量过后,投入生产,等通过相关部门的安全检验后,第一批将以免费的形式在医院内进行试点的,你的小女友也在该名单内,不用你花钱。”
贺文清面色一喜,再次感谢:“谢谢您,真的谢谢您。”说完,他和南湘雪聊了几句后便欢呼雀跃的离开了。
姜教授好似看到自己当年和老伴年轻时的模样,真是青春啊。
贺文清来到楼下,望着今晚柔和的月色,心情越发的舒畅,感觉自己郁结在心头的气好似一瞬就散去,浑身轻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