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清恍惚。
    后来洪晓波再讲什么，她已经听不到了。
    拿着手机的手垂下，里面只传来洪晓波“喂喂”的声音。
    路清木然的看向莫东。
    “我得先走了。”她没哭。
    突然来的消息，她还接受不了。
    她走到莫东面前，动作生硬的摸了摸莫东的额头，“哦，是发烧了……”
    莫东轻抓她手腕，“发生什么事了？”
    “张梅，说是脑梗……没抢救过来…”
    路清没看他，片刻后，脑子又缓了些，急忙收拾着包包，“我先走了，对不起不能照顾你了，你先躺好，我叫黄大哥过来看你。”
    “我送你……”莫东刚一说完，又开始咳嗽。
    路清也管不了这么多了，拿了包包就出了房间门。
    莫东显然支着身子想起来。
    但显然这次的淋雨已经让他受了严重的风寒。
    又加上背了路清出了大力，更是没了体力。
    路清出酒店门前，打电话给黄俊，让他来瑶城照看莫东。
    而后查了机票和高铁，直接到了机场。
    路清在飞机上，看着窗外厚厚的云层。
    先是在想洪晓波的话。
    而后就不断回忆着张梅的音容笑貌，以及自己和她在一起的点滴。
    虽然片段不多，但她是她生母这个事实不容否定。
    她们血连着血，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
    路清鼻子微微一酸，眼泪慢慢流下来。
    她对路清没什么感情是事实。
    可路清对她，却是从内心里想得到她的爱。
    她在，还可以对路清说几句假言假语的话。
    以后，却什么都没了。
    她没有了妈妈。
    路清的感情复杂。
    不算悲恸，但隐隐的悲伤，却怎么都挥不去。
    到广市后下午三点半。
    广市飞机场人潮涌动里，路清像行尸走肉。
    下了的士，上张梅家楼梯时，她才感觉，脚没有力量。
    不是因为今天摔着痛。
    而是浑身瘫软无力。
    就像身体的力量被抽空，再也没有了支撑。
    门开着。
    路清在门口停留一秒，而后直接迈步而入。
    进门后，路清看见洪晓波一个人坐在客厅，一言不发。
    “我妈呢？”
    路清在飞机上眼泪流干，到这里后，反而感受不到想哭的感觉。
    洪晓波抬头，“我把她从医院拉回来了，我让医生给了氧气袋，把她带回了家。”
    说完，指了指里面的房间。
    “妈在里面。”
    路清朝房间走去。
    这是她上次和张梅一起睡过的房间。
    好多年才和妈妈睡一张床，却不是自己家。
    快到门口时，脚步滞了滞。
    而后缓缓走近。
    张梅静静躺在床上，鼻子上的氧气管还没拔，但脸上已经没了血色。
    洪晓波跟在路清后面，说：“我不想给她拔氧气管，我怕万一她还有气呢。”
    洪晓波对张梅的感情不浅。
    毕竟张梅的后半辈子，都在为洪华友和洪晓波付出。
    路清没说话，站在张梅面前。
    好久了，才去抓她的手。
    洪晓在一旁又哭出了声，断断续续道，“她今天早上凌晨起来上厕所，我听到砰的一声，起来看，老妈摔倒了，晕了过去……”
    路清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是感觉张梅的手凉入心脾。
    即便是张梅对自己再不济，她也是自己的妈妈，现在突然就这样在她眼前冰冰凉凉的躺着，路清心里真的难受。
    她以为她的情绪在路上已经消化了。
    但她还是低估了血缘关系。
    她一滴泪都没有，可心头却像有一个沉重的秤砣往下压。
    慢慢的，一点点的压得自己喘不过气。
    “还好医生好心，不然就直接拖去了太平间。”洪晓波扑通跪在张梅面前，“老妈走了这个家就没有了……呜呜呜……”
    洪晓波的泪如决堤。
    路清没有跪。
    她反复抚摸着张梅的手心，手背。
    手心粗糙，手背皱纹横生。
    手指粗粝又干燥得起了硬硬的皮。
    太凉了。
    路清再也捂不热了。
    半晌后，她喃喃问，“后事怎么安排？”
    洪晓波摇头，“我也不知道，想着你来了，我们可以商量商量。”
    洪晓波也是个明白人，知道路清帮了他，对路清客客气气的。
    “你爸呢？”
    洪晓波默了两秒，“过年后，他就走了。”
    “去哪里？”
    “不知道。”
    洪晓波眼睛又一次红了，“他说我妈跟她闹离婚，他心烦，出去转转，就一直联系不上，没回来。”
    张梅苦了大半辈子。
    临死，连老公都没见着。
    路清咬着唇，越来越觉得张梅可怜。
    也许，她知道自己苦。
    可她抽不出身了。
    而路清不理解。
    却在她迷茫的时候，给她指了一条她不理解的路。
    路清不了解张梅。
    到现在都不了解。
    但她不应该对张梅那样的。
    最后一次打电话时，她劝她离婚，又指点她的生活。
    可谁的生活不是一地鸡毛？
    谁又能那么容易就改变？
    路清后悔了。
    她要知道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她，就应该好好安慰她。
    不应该劝她离婚的。
    安慰她，让她好好生活。
    这样她走的时候，洪华友在她身边，那她也什么遗憾了。
    或者，可以把她接到自己身边，生活一段时间，让她真正为自己活一次。
    她的身体肯定是对她发出了信号的。
    这样，她就会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
    只是，一切都没有如果。
    “那我们一起简单操办吧。”路清看着洪晓波，“费用我来出。”
    生前张梅是她生母，生后，张梅的身体依然没变。
    这钱她该出。
    晚上，洪晓波点了份外卖，路清没吃。
    她没胃口。
    洪晓波吃得也不多。
    路清和洪晓波两人守着张梅冰冷冷的尸体，其实真的还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又加上情绪都很低落，对这种事更加迷茫。
    路清倒是想到请人帮忙，但也还没有什么头绪。
    晚上，路清和洪晓波坐在客厅里，都没说话，整个房子都静悄悄的。
    而里面，是张梅的尸体。
    洪晓波实在受不了这种气氛，问路清，“姐，要不我问问我姑姑，看能不能过来帮帮忙？”
    “你爸都没在家，你姑姑会帮忙么？”
    一句话就把洪晓波的想法推翻了。
    路清正要打电话问问路有才，就听到有人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