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亏他还以为霍家那小子是个好的。
    犹记得，当初小女儿执意要去欧洲念书的时候，霍振南作为未婚夫非但没阻拦，还十分理解和支持，说会等她回来。
    那时陆正诚心里挺欣慰的，觉得好歹没选错人。
    最初，他是十分不愿意把小女儿拖进联姻这场旋涡的。
    好在后来发现霍振南表现不错，挑不出什么毛病，他也就慢慢释然了。
    结果呢？
    就这？
    退婚，必须退婚！
    这次谁的面子也不好使，小女儿的幸福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儿。
    眼瞅老头子被气得火冒三丈，胡奶奶怕丈夫被气坏身子，忙轻抚上他的后背给他顺气：“老头子快别气了，这事儿你不妨换个角度，往好处去想。”
    “婚前发现不比婚后发现强？亏得咱们霄霄运气好，给当场瞧见了，不然等女儿嫁过去还指不定怎么受气。”
    “你说呢？”
    老爷子顺着老婆的思路那么一想，戳地的拐杖停住了。
    好像，确实是这么个理儿？
    “你小姑那边是什么意思？”
    陆老爷子将一双炯炯有神的虎目转向孙子，面色略带迟疑的问道。
    女儿和霍家那小子，毕竟是从小玩儿到大的情谊。
    初恋嘛，最是深刻难忘。
    老父亲怕孩子放不下，那这事儿……恐怕就要徒生波折了。
    荞荞哪哪都好，就是脾气太执拗。
    一根筋认死理儿。
    陆霄眉目舒缓，扬眉自信开麦：“爷爷，您放心，我小姑拎得清，她说自己不是恋爱脑，让我回家跟你们商量着来。”
    “她没说什么时候回家？”
    陆霄一愣，那张堪比机关枪的嘴，难得卡壳了：“这我倒是没问，毕竟打电话的时候，小姑听起来似乎没睡好。”
    他也就没来得及问，光顾着告状来着。
    “人现在在哪呢？你也没问？”
    “也……也没问……”
    陆正诚：“……”
    没好气的瞥了孙子一眼，一时颇为无语。
    可老头儿自己也明白，这事儿怪不到孙子头上去，他这个小女儿啊，心野，不顾家，大学四年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加入乐团之后更是变本加厉。
    跟着乐团满世界乱飞，久久不着家。
    跟那脱缰的野马似的，嘴里喊着嚷着“freedom”就尥蹶子跑没影儿了。
    陆正诚有心想打电话问问，把手机掏出来之后，却又叹息着放下了。
    “罢了，还是让荞荞好好休息吧，明早再说。”
    老父亲不舍得吵醒远在异国他乡的小女儿，指挥起儿子孙子来却没什么心理负担。
    他给老大陆彦和孙子陆霄都布置了任务。
    让他们爷俩儿把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好好搞搞清楚，比如女方是谁，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圈子里有没有旁人知道……等等。
    别的不说，起码证据要搜集全了。
    届时也好带上门兴师问罪。
    陆彦爷俩儿都没推辞，笑着把老爷子指派下的任务给领了。
    而一旁性格相对沉稳的陆允，等了一会儿没等到爷爷的任务，便有点儿坐不住了，他也想替小姑姑出一份力的好么？
    咳，虽然这个小姑姑比自己年龄还小……
    陆允先是瞅了瞅老爹和弟弟，又看了看面色不虞，正在那义愤填膺唾弃渣男的老妈和三婶。
    见这帮人都没表示出什么异议。
    他愣了一下才指着自己，满怀期待的开口：“爷爷？您用不着我么？”他去查不好么？不比咋咋呼呼的弟弟陆霄更靠谱？
    老爷子随意摆了摆手：“就这么点儿事儿，用不着扎堆，你管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了。”
    “最近国际形势不好，多帮帮你三叔吧。”
    说曹操曹操到。
    在陆允还想替自己争取一下的时候，陆家老三陆恒回来了。
    他进门时带着一身疲态。
    等见到正厅里开大会的家人时，脚步微顿，随后挺直腰背，故作轻松的扬起一个笑脸：“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不休息？该不会是在等我吧？”
    “爸妈，你们得遵医嘱啊，早睡早起身体好。”
    老爷子没说霍振南的事儿，反而随口问了句：“情况还是不好？”
    陆恒走到沙发边，挨着自家老婆坐下了。
    听到亲爹的问题，轻揉着眉心摇摇头。
    如实答道：“不太好，米国那边制裁咱们制裁的厉害，上头的意思，是让迂回一下，试试找找别的路子，可这事儿……”
    哪有那么容易。
    搞不好你前脚费劲巴拉找别的国家玩儿迂回，后脚老米新的制裁令就到了。
    老米别的不行，养狗的技术确实世界一流。
    狗腿子满世界都是。
    跟一群海盗出身、不讲武德的家伙做生意，难呐。
    老米可不跟你讲道义、论兵法，那帮家伙就会玩儿脏的。
    “走一步算一步吧，还不到白热化的时候，不过也快了。”
    陆恒最近右眼皮一直跳，总有一种不太妙的直觉，接下来米国在狗急跳墙之下，手段恐怕会更见不得人。
    可惜他就是个正常人，没有赛半仙儿的手段。
    预感不到究竟在什么地方会坏事儿。
    陆正诚人老心不盲。
    他自然看得到两个儿子近期的疲惫，但老话儿咋说的？在其位谋其政，他如今这么大岁数，都退居二线享清福了，也就不跟着瞎操心啦。
    儿孙自有儿孙福。
    再不济，后头也还有国家帮着兜底呢。
    听上头指挥，跟着政策走，陆氏总归走不到山穷水尽的那一步。
    跟家人又闲聊了几句，老两口实在扛不住睡意，互相搀扶着上楼休息去了，临走时，还能听到家族大喇叭陆霄那咋咋呼呼的声音。
    “三叔，三叔，先别想公司的糟心事儿了，我跟你说……”
    ……
    霍振南全然不知，陆家那边的大铡刀已经抬起来了，更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白月光未婚妻，也已经换了芯子，不想跟他玩儿了。
    当晨起柔和的阳光穿过半透的窗纱洒到大床上时。
    为上头纠缠在一起的男女镀上了一层暖色。
    男帅女美，这该是多么赏心悦目的限制级画面啊，前提，如果这对主人公不是出轨渣男和金丝雀的话。
    风停雨歇后，两人盖着薄被抱在一起，感受着先前的余韵。
    度过了一个旖旎的夜晚，又拥有了一个香艳的早晨，霍振南心情不错。
    他用指腹摩挲着对方光滑的肩膀。
    说出来的话却不太中听：“最近钱还够用么？我再安排人给你转一笔吧，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不需要替我省钱。”
    这明晃晃代指钱色交易的话，让一颗真心全然交付的苏软变了脸色。
    长长的睫毛低垂，遮掩住了眼中的伤心。
    强忍着心痛，勉强扯了扯嘴角：“不用了，我手里不缺钱，小看我了不是？我好歹也是混娱乐圈的小花儿一朵，很能赚钱的哦。”
    苏软这略带俏皮的话语，本意是为了极力模糊掉他们之间不正当的关系。
    可惜，狗男人听不懂人话。
    也无心去深究她的言外之意。
    霍振南强势的一锤定音：“给你你就拿着，若是被旁人知道我霍振南在外头养女人，却抠抠搜搜不舍得不花钱，那名声还要不要了？”
    外头的女人。
    这几个字眼，再次把苏软的心给扎得千疮百孔。
    想借机表白、求一个名分的勇气，也在一瞬间就散了个干干净净，嘴角僵硬到连强颜欢笑都挤不出来了。
    霍振南却不在意。
    温存够了，就无情的把人从怀里推开起身穿衣。
    充分演示了什么叫拔x无情。
    “最近公司里会很忙，接下来大概有段时间不能联系你了，软软你之前做得很好，继续保持，不论有事没事都不要联系我。”
    “若当真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也等我忙完再说。”
    “听懂了么？”
    苏软的眼里已经隐隐有了泪意，死撑着点头：“好，我知道了。”
    扣上最后一颗衬衫扣子。
    在戴表的时候，霍振南停顿了一下，转头看向床上的苏软。
    也许是出于心血来潮，又也许是因为苏软昨夜的表现确实叫他满意，所以近乎施舍的问了句：“工作怎么样？顺利么？有需要帮忙的没有？”
    苏软先是一愣。
    随后抱着被子低下头，抿唇不语。
    脑海中不自觉的就联想到了，昨日在酒桌上对自己动手动脚的那个导演。
    苏软本不想说。
    尽管她心里明白，只要对着眼前这个男人撒撒娇、诉诉苦，自己的麻烦就会迎刃而解。
    可是那样算什么呢？
    娱乐圈的这份工作，是苏软最后的自尊，她不想让霍振南出手帮忙，不想彻底坐实金丝雀的身份，想凭自己的努力堂堂正正站在心爱的男人身边。
    “嗯？怎么不说话？遇到麻烦了？”
    苏软闻言强压着泪意抬起头。
    望着对方棱角分明的脸，望进对方疏离淡漠的眼眸，她忽然涌出一股冲动。
    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
    她想试探一下，试探一下自己在这个男人心里，到底有没有一丝半点儿的容身之处？
    于是苏软用稍显委屈的声音开口了。
    “嗯，确实遇到了点儿麻烦，差点儿被人欺负了。”
    霍振南下意识拧眉。
    眼眸中须臾间爆发出来的冷意，可能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
    挨着床边重新坐下，冷硬道：“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