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知道为什么,她今晚站在身后,看着这个她从小崇拜,无所不能的舅舅。
突然感受到了一丝脆弱。
挺拔宽阔的背影,却让人觉得孤寂惆怅。
从他身前飘散出的缕缕烟雾,在空气中散开,更填寂寥。
“舅舅。”
夏安安忍不住开口,叫了一声,走上前来。
徐宴之侧眸,看了她一眼,仍是抽着烟。
夏安安心里挺不舒服的,看到舅舅这样,她也会觉得心疼。
“舅舅,你怎么了,和江瑜姐吵架了吗?”
夏安安至今称江瑜都是江瑜姐,刚确定关系那一会儿,她也叫过一声‘舅妈。’
江瑜很高兴,徐宴之看起来也不反感。
却在之后,同她说,要懂规矩,他们尚未订婚,更未结婚。
不该叫舅妈。
被舅舅严肃斥责,她之后便一直规规矩矩的叫姐了。
徐宴之抽烟的动作没停,他像是听到了夏安安说的话,又像是没有。
江瑜么。
他和她从不会吵架。
她足够顺从,体贴....稍稍警告后,就会彻底收敛,上次之后,她在他面前几乎从不主动提起夏妗。
江瑜的确算的上聪明。
比起对他的喜欢,她更在意徐太太的头衔和身份。
正因为这样,她更适合做徐太太。
即使心里再多不甘和嫉妒...为了坐稳徐少夫人的位置,她最终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多好。
她容得下夏妗,夏妗不必应付她。
他给她想要的身份,给夏妗想要的爱。
互不打扰,相安无事。
很好不是么?
夏妗还是太单纯了。
她不知道社会险恶,生活多艰难,明明受了这样多的苦,却还是不够现实。
她以为他给不起的,别人就能给的起。
她不知道自己多么一无所有。
司泽当年如果不是运气好,徐婧恋爱脑,坏了他们之间的姻缘。
秦安宁就是怀了孕,也没这么好运气能嫁进司家。
后来即便司泽态度强硬,能娶她进门,却也没能给她一个真正的婚礼。
娶她的代价。
是不分昼夜,没命工作,维持住的。
否则,司家的地位,早被他人取代。
司老夫人更是多年不待见她。
秦安宁的运气好,讨厌她的婆婆,命不长。
可就是这样艰难嫁进司家的秦安宁,娘家也不是一无所有。
秦家早些年也是媲美徐家的,民国期就发了家,只是一代不如一代,落寞了。
到了秦安宁父亲这代就更是不足一提了,秦父十足的纨绔败家子,正经事不干,养女人,玩股票,赌场潇洒...
最后死在女人身上。
这么个挥霍法,也耐不住秦家家底子厚,人死了,钱竟然还没花完。
秦安宁多多少少,继承了一点遗产。
可夏妗有什么?
夏国安这样靠女人养的父亲,还是患有阿兹海默症,每年需要大笔疗养费的外婆?
她不知道。
他能给她的已经是最好的了,远离腥风血雨,无忧无虑的生活。
她不过少拥有一本结婚证罢了。
这不重要。
多少拥有结婚证的女人,需要面对着暴力得不到援助,被困死在‘家暴’中,挣脱不开。
多人女人需要面对丈夫花天酒地,滥情说谎,小三小四...陈出不穷,在怀疑和抓奸的路上,蹉跎一生。
又有多少人,为了孩子的奶粉,教育,住房,未来...日日不得闲,回头一看已是白发。
....
她一无所有,他愿意给她这样多,还不够么?
还不够吗?
为什么要让他这么痛。
徐宴之的手紧紧的握住了露台了围栏,手臂用力到极致,夏安安有点害怕。
“舅舅,你到底怎么了?”她说,“我去叫外婆。”
说完,转身就要去叫人。
被徐宴之沉声叫住,“站住。”
夏安安停下脚步回头。
徐宴之收了胳膊,正重重的呼吸,几次深呼吸,才终于压制下情绪。
转身看向夏安安。
“你的节目我看了。”
夏安安心里‘咯噔’一下,腿软的差点跪下。
“舅舅,我...我有认真对待。”
徐宴之看她,“就是认真对待还是这个结果,才更糟糕。”
夏安安低下头,手指紧紧捏着。
“想过怎么补救?”
夏安安说,“我有想要解约的打算。”
“那为什么还不解约?”
夏安安紧抿着唇,好半晌,“解约要...要付违约金。”
“多少?”
“三...三...三亿。”夏安安忐忑的嘴都抖了
果不其然,徐宴之怒了,“你有没有脑子,这样的合约也敢签?”
“我...”
夏安安眼泪都掉下来了,她也知道自己捅了多大的篓子,“当时,他们和我谈的时候,围着一张桌子坐了好多人,全都夸我,我...我被他们夸懵了,没有仔细看合同。”
徐宴之深吸一口气。
被自己这个蠢笨如猪的外甥女,气到呼吸不畅。
“舅舅,对不起。”
夏安安自知错了,说,“我保证,我一定会拼尽全力,不让你们丢脸。”
“你最好有这个本事。”徐宴之指着露台入口处,“出去!”
夏安安吓的赶紧跑了。
徐宴之紧紧皱着眉,三亿的违约合同,这样的合同,分明就是下套。
能写出这样天价的违约金,不就是做好了,夏安安会违约的准备。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问题,偏偏夏安安没看。
白纸黑字。
是谁,要将夏安安从光芒万丈的舞台上拉下神坛。
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又是谁这么恨她?
司厌吗?为了不娶她?
——
这一趟航班,夏妗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睡觉,小部分的时间,她和司厌窝在一起同看一本杂志。
很难熬的航程,熬下来,其实也不难。
飞机落地时,因为时差的缘故,又恰好是海城的下午一点钟。
司厌安排了司机来机场接。
两人直接去了九里。
虽然头等舱有专用的洗澡间,但还是不如家里舒服。
司厌和夏妗都是回到家后,第一时间选择去洗澡。
房子里明明就有两个洗澡间。
但两人最后还是挤在了一间,夏妗都不觉得有什么了。
她竟然已经习惯了和司厌一起洗澡。
自然,她们很难洗素的。
就当是彼此给对方准备的回国的接风宴吧。
狂欢数小时,又沉沉睡上两小时。
夏妗再醒来,天已经黑了。
但时间并不算晚,下午六点半,她人清醒了,便急着去趟医院。
出国数天没见外婆,要去看看她。
刚回国,司厌没什么事需要紧急处理,便开车送夏妗去医院。
路上,他无意提及,“外婆的证件扣在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