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妗,“....”
略有些同情周行衍,她说,「你受苦了。」
「还好,不过你外婆说了一件事,我听着很奇怪。」
「什么事?」
「她骂我是负心汉,哄骗你母亲怀着孕在家照顾他病弱的母亲,背地里却和富家千金搞在了一起,骂我为什么不放过她们,不管好自己的妻子,让她堵死了你妈所有的路,好好一个985毕业的大学生,找不到工作,最后只能去黑工厂赚钱养家,一点一点搞垮身体,累出了绝症,以前没听你提起过,是徐婧堵死了你妈的路?」
夏妗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小时候,家里很穷,她只知道妈妈工作很辛苦,每天很晚才回家。
那时候她很小,但会关心妈妈,问她,“累不累?”
妈妈总是笑着同她摇头,说,“不累。”
可是她总是身体疼。
小小的夏妗,是有一点点意识的,她会用小拳头,给妈妈捶背。
后来,妈妈开始总是咳嗽。
她问妈妈,妈妈也只是告诉她,“感冒了。”
感冒的时间太长,就说,“是慢性咽炎。”
她那时候不懂什么是慢性咽炎,妈妈说,很多人都有,不是什么大事。
再后来,就是妈妈开始咳血了,外婆开始会在路上走丢。
唯一会接济她们,常常带着水果零食来看望她们的秦阿姨,来家里的次数变的越来越多。
有时候是哭着,有时候脸上肿着....
夏妗第一次听说‘家暴’就是在那个时候,她常常偷听秦阿姨和妈妈聊天。
知道秦阿姨的老公很恐怖,经常家暴秦阿姨,秦阿姨之前怀了小朋友,在家暴的过程里流产了。
秦阿姨的上司,对她很不满意,报社要裁员,她很快要失去工作了。
秦阿姨问妈妈,要不要来把大的。
在她失去工作前,为自己和外婆谋求一条生路。
秦阿姨说,社会太险恶。
吃苦挨打,总比露宿街头死了好。
一个痴呆的老人,一个年幼的孩子,还是女孩...
没人接手,什么样可怕的事都可能会发生。
她说,夏国安怎么说也是阿妗的爸爸,她说,徐家人是要脸的。
她说,只要事情闹大了,就算再心不甘情不愿,她们也只能照顾自己和外婆。
有口饭吃,有口水喝,有个床睡....总比死了好。
总比死了好。
那时候,夏妗还不明白,为什么秦阿姨说她和外婆会死。
有妈妈照顾,她怎么会死?
直到妈妈拉着她和外婆的手,一步一跪的跪到夏家别墅的大门口。
在大雨下,呕出血来,也要一字一句泣诉的逼迫夏国安和徐婧当着媒体的面认下她,承诺照顾她和外婆。
她才知道,原来不是她和外婆会死。
是妈妈要死了。
她生了很重很重的病,没办法陪伴她们了。
不仅妈妈要死了,秦阿姨也不想活了。
所以,她才冒着被报社追责,被徐家报复的的风险,大肆报道这件事。
后来秦阿姨入了狱,因为她趁醉酒的男人睡着,捅了他,男人伤的很重,抢救了很久才救回来。
秦阿姨以杀人未遂的罪名,被判了22年,现在是第16年。
母亲去世,秦阿姨入狱那年,夏妗才八岁。
她知道的东西很少,很多讯息都是随着年龄慢慢长大,她从当年的报纸和儿时的记忆里复盘出来的。
她知道,母亲是肺癌晚期去世的。
她知道母亲曾经的工作很累,是一间纺织工厂。
但并不知道具体是哪。
对于外婆说的‘被徐婧堵死了路’这件事,她更是一无所知。
外婆不论是清醒还是非清醒时,都不曾同她说过一字一句。
而至于妈妈的工作,她从有记忆开始,就只记得妈妈早出晚归,疲惫不堪。
她一直以为,在夏国安抛弃妈妈娶了徐婧之后,她和妈妈外婆,和他们的再度交集,就是从那一晚的雨夜开始。
原来,不是吗?
徐婧对妈妈做了什么???
妈妈是985大学毕业的,她的大学好友秦阿姨是报社的记者。
夏妗在此之前,从未敏锐的察觉到,这其中的不合理之处。
可能是社会对待已育女性职场的不公平对待,让她在这件不合理的事情上出现了钝感力。
妈妈没有丈夫,有孩子和老人,孩子年幼,企业公司综合考虑不愿意聘用,而养孩子老人,需要钱,妈妈不得已进了要求低很辛苦的纺织厂。
她潜意识里,或许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从未深想过这件事。
可如果,妈妈原本靠学历靠能力拥有了一份体面且相对轻松的工作呢?
夏妗努力的去回忆,妈妈劳累身影之前的工作记忆。
可是记不起来,一点也记不起来。
她记不清母亲的工作。
却的起来曾经美好幸福的一幕, 她记得那片海,记得妈妈带她去海边,她们手拉着手在沙滩上转圈圈。
她笑的好高兴,妈妈举起她。
她记得妈妈漂亮的白裙子,记得她齐肩柔顺的长发。
记得妈妈,温柔的逗自己笑的眉眼。
所以,那样的美好,是被徐婧破坏了的吗?
夏妗捏紧了手指,眼睛因为胀痛,难受的闭上。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眼,用力的稳着手指,在屏幕上打出一连串的字。
「外婆还有说什么吗?一字一句,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要遗漏的告诉我。」
周行衍说,「没有了。」
他很抱歉的对夏妗说,「是我打断的,医院里照顾外婆的护工是徐家人安排的,我担心外婆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会对她不利,强行打断了。」
「不过有一点你放心,外婆说这些之前,我刚好指使护工出去给外婆买水果,护工推门进来,我就打断了,故意说了点不着调的话,她没疑也没听到什么。」
夏妗有些心惊胆战,的确,外婆身边都是徐家的人,并不安全。
还好周行衍一惯脑子灵,反应快。
「这次多亏了你。」知道这么说,周行衍不会高兴,但夏妗还是忍不住同他说。
「谢谢你,周行衍。」
果然,周行衍就生气了。
「夏妗,我跟你从来没客气过,你要是跟我客气,咱们俩趁早绝交。」
周行衍很少连名带姓的叫她,一旦这样,就是真的生气。
但也好哄,夏妗说。
「不要,我才不要和你绝交,我要麻烦你一辈子。」
「这才对。」
周行衍,「我们是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