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云翳此时恰好的将酒壶装满，心满意足的盖好后，见二人脸色皆是沉重，便凑上前。
    “妹妹，世子，你们二人在说什么呢，哥哥完全听不懂。”
    许逸尘笑看颜云翳，“姝儿懂。”
    说着，又看向颜云姝。
    “即便这个他也愿意为了你付出所有，但始终不是那个他。”
    说的颜云姝心中狠狠一疼，她紧握手中杯盏。
    又听得许逸尘来了这样一句。
    “那个他，已经死了。”
    颜云姝猛地抬头，秀眸含泪，“你胡说！”
    颜云翳听得糊涂，并不知二人在争执什么，只知自己的妹妹伤心了，连忙伸手拦在颜云姝的身前。
    朝着许逸尘严肃的说道。
    “不要欺负我妹妹。”
    许逸尘看着颜云姝眼泪一颗一颗缓缓滚落，心中滋味并不好过。
    他放下手中酒杯。
    轻声说道，“对不起。”
    颜云姝许久未吭声，许逸尘看着她清丽得恍人心神，却又万般难过的侧颜，又继续低声道，“其实，我也从来未曾见过灵煦湖的真容。”
    颜云姝惊讶的看着许逸尘。
    脸上的眼泪如珍珠一般挂着。
    “只有你，和许景槐，能看见。且那灵煦湖的真实模样，是我通过曾经的许景槐知晓的。”
    听到这里，颜云姝震惊了，她拭去眼角泪痕，竟将方才和许逸尘争执之事，放在了一边。
    “此话当真？可我一直以为你们三人，也看见了。”
    许逸尘摇了摇头。
    “不仅如此，你的表哥们也未曾见得，那日他们惊叹的，不过是那鬼斧神工般的地貌。”许逸尘说着，又苦笑一声，“同我一样。”
    说完，又饮完杯中酒。
    垂眉片刻，抬眸看向颜云姝。
    颜云姝摩挲着怀中幽光灵珠，久久摩挲着。
    那日，她来了，幽光灵珠没来。
    可她总觉得，这个幽光灵珠，便是从前许景槐送给自己的那个。
    所以，她凭着这点直觉，也总觉得，现在的许景槐，便是从前那个许景槐。
    这一点，丝毫未曾怀疑过。
    只需时日，来证明她的直觉。
    “为何要跟来。”
    许逸尘端酒的手，狠狠顿住了，“什么？”
    “为何要跟着我。”
    许逸尘向来云淡风轻的面容上，露出一丝左右为难的表情，憋了半天，终于说道，“因为，因为我心悦于你。”
    颜云姝手心狠狠一颤。
    她看向许逸尘，“我知道。”
    许逸尘愣住了。
    颜云姝继续说道，“除此之外，为何要跟我来。”
    许逸尘眉目骤沉，“我想，亲眼证实那个答案。”
    “然后，让我认命，然后……”
    “然后你便能看我一眼。”许逸尘说着，那强装无事发生的笑脸上，隐含着一丝绝望无助的念想。
    颜云姝听闻，笑了。
    “世子殿下，若是事实真是你说的那个答案，只要他一切都好，此生平安喜乐，我便满足了。”颜云姝边说，边摩挲手中灵珠，极力的掩盖着心中的不安，“至于，从那以后，我作何选择，便也不是你可能左右的。”
    “虽然你自以为改变了许多，可许景槐，他还是同前世一样，决定了择日动身，亲征边境。颜云姝，你如何才能信我，这个他，不是那个他？而那个他，已经死了！”
    听得此话，颜云姝胸口猛然一阵剧烈的憋闷，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捂着胸口，一言不发，起身便朝着殿外走去。
    她步履匆匆，自是引得了许景槐的注意。
    他寻了个借口，打发走众人，便也起了身，朝着方才颜云姝离开的方向走去。
    殿外雪花阵阵，颜云姝靠在廊庭边上，裹紧身上的披风，看着一望无尽的城池。
    她大口呼吸着。
    许景槐的出征，并不意外，那日在侯府后院门前，他便已经隐晦的和自己说明了，她只是，不愿再听到那句。
    这个他不是那个他。
    每每听见，或是想到，都会让她感到强烈的窒息。
    冬风夹杂着雪花拂面而来，那是上一世数月里，一直经历过的风景。
    她伸手接住一片雪花。
    眼前又出现了前世许景槐得知自己的心意后，狂喜到不能自已的模样。
    公子翩翩，俊秀无双。
    正是最好的样子。
    可最终却死在了自己的怀里，死在了自己的宿命里。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明白不可离席太久，又侧过身，想要回去。
    却见许景槐正剑眉紧皱的看着自己。
    一双眼，如锋利的利刃般，仿若誓要穿透自己的心，探查出其中最隐秘的心思。
    她愣住了。
    甚至还生出了些，被莫名抓住了不可敞露出来的心思的，慌张。
    “颜云姝，你心里……”
    许景槐紧抿双唇，面露痛苦神色。
    “你心里到底还有谁？”
    颜云姝咬咬牙，双手紧攥，无奈之下，只能回转身体，继续看着风雪中的城池。
    “殿下，臣女心中有的，还是殿下。只是，臣女做过一场梦。梦里，有殿下，到处都是殿下，而且，殿下还为了救臣女而死，死过……”
    颜云姝声音哽咽，“死过两次。”
    “次次，均是拿命，换了臣女的命，可殿下却始终不知道，臣女想要的并不是独活，而是与殿下，同生共死。”
    许景槐看着颜云姝雪白的背影，脑子里突然狠狠眩晕了一瞬。
    这一瞬间，曾经昏睡几日的梦境，又一股脑儿的疯狂涌入。
    是啊，他也曾做过梦。
    梦里那般的真实。
    可他的梦，却是颜云姝舍命救下自己在先，那红衣女子的面容，在最后倒下之时，才最终显露。
    她说着，对不起。
    这一刻的震惊，来的比他在梦境中的死亡，冲击还要大。
    仿佛击碎了他的心，拆断了他的骨头。
    他眉目紧皱，看着颜云姝的背影。
    听得她继续说着，“殿下，梦中的他们，也是殿下，对不对。”
    说着，颜云姝转过身来，眼里嘴里，均含着笑意。
    “颜云姝，我的梦境里，也出现过你，那些你，也是你，对不对。”
    许景槐说完，便朝着颜云姝走出了一步。
    颜云姝一头扑进许景槐的怀中，大声道，“对，都是我，都是我！”
    许景槐吐出来一口气。
    心疼的在颜云姝的额头上刻下一吻。
    “颜云姝，等我，等我回来娶你。”
    于是。
    这一等，便是三年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