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章 白衣僧与万物生
作者:知白   天下长宁最新章节     
    仰夜城在白蒲南部,距离白蒲南海岸也就还有二三百里。
    对于大宁来说,打下白蒲也就意味着多了一个出海口。
    好的一面是,可以打通往南海之外的新的海运路线,建立新的商业往来,对于粉碎黑武在政治和商业上的封锁有着巨大意义。
    不好的一面是,白蒲这边历来都控制不了海盗猖獗。
    仰夜城的特殊之处在于,这里是白蒲第二大城市也是白蒲最大的贸易城市。
    这里不仅仅是有许多当地部族控制的势力,还有旧楚势力,江湖势力,西域诸国商队的势力,以及来自南海之外的其他国家的势力。
    仰夜城被破坏的规模不大,是因为仰夜城在大宁战兵到来之后很快就选择投降。
    城中被破坏的地方也和战争无关,多数都是当地那些暗道势力和流氓地痞趁乱劫掠造成的。
    来自南海之外的几个国家的商队联合起来控制了仰夜城的海贸市场,这些人,明面上是商人,暗地里是海盗。
    跟他们做生意,运往海外的货物多数都会被他们黑吃黑,然后说是被海盗劫走了,实则是被他们自己吞掉。
    这些人真的狠厉,杀人不眨眼,有些时候,押送货物的整支商队和护卫到了大海上会被他们全都干掉,沉尸海底。
    在海贸生意上,在仰夜城内没有人能与他们抗衡。
    但世事无绝对。
    西域诸国的商人在仰夜城里也联合起来,如果海外诸国的货物想送往西域赚钱就离不开他们。
    海外诸国劫掠他们的货,他们就能在陆路上把海外诸国的商队杀个干干净净。
    双方都狠,又谁都离不开谁,所以反而造成了一种貌似和谐的局面。
    但这两个势力都不怎么敢招惹中原人的生意。
    不管是海外诸国的生意还是西域诸国的生意,最大的市场当然还是大宁。
    黑武人试图全面封锁大宁对外贸易,仰夜城就是海外诸国想从大宁赚钱的中转站。
    他们把货物运送到仰夜,通过白蒲人或是西域人再转买到中原。
    可是自从楚国灭亡之后,大批的旧楚贵族和商人以及当初依附于旧楚的江湖势力南迁,仰夜城的势力划分就出现了变化。
    白蒲人想做往中原去的生意几乎没可能,当地暗道势力,陆运势力,甚至正经商队,都被中原来的势力彻底打压下去。
    西域人也好,海外人也罢,他们要想赚中原人的钱,就必须和中原人合作。
    至于仰夜城本地人的势力反而被打压到只能经营一些见不得光上不得台面的小生意,就连收保护费这种事,也逐渐被三大势力瓜分。
    海外诸国在仰夜城里成立了的商会叫海生会,如今加入海生会的已有六个国家的商人团体,再加上来路不明的海盗,在仰夜城内拥有超过两千人的队伍。
    他们所霸占的区域主要是仰夜城的南城一带,在南城,当地人生活也要仰人鼻息,看他们的脸色。
    西域人的势力在仰夜城名为万驼商行,主要控制的区域是西城一带。
    万驼商行的队伍很散乱,但人数更多,西域人很喜欢海外的商品,转卖到他们本国一本万利。
    仰夜城最繁华的中央区域以及东城都在中原人的控制之下,没有人知道中原人在仰夜到底有多大的势力,但历次交手,中原势力从未败过。
    本地贵族势力控制着北城。
    四方势力在仰夜城里相对还算平衡,大部分时候谁也不会主动招惹谁。
    不过随着宁军驻扎在仰夜城,这里的暗道势力都低调起来。
    一开始,最先想试探一下大宁战兵反应的是海外诸国的海生会,想给陆侯一个下马威。
    他们先是派人给陆侯送去了价值不低于十万两银子的礼物,希望陆侯能帮他们仰夜城做到一家独大。
    陆侯把礼物收了,转手就换成银子分发给手下的士兵们。
    海生会见陆侯收了礼物,就要求陆侯出兵镇压其他势力。
    或许是稍有出言不逊,陆侯微怒之下,战兵对海生会的地盘来了一次清查。
    凡是不合规矩的生意被战兵扫了个干干净净,海生会损失惨重。
    其他三股势力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时机,在战兵扫荡了一遍之后他们也联手又把南城扫荡了一遍。
    以至于海生会的地盘锐减,只能勉强控制着海贸市场。
    吃了一次大亏的海生会并没有就此害怕,他们连续多日从海上着急力量,大批海盗进入仰夜城,准备重新把地盘夺回来。
    但他们也不敢再招惹陆侯。
    当然,只是明面上不敢招惹。
    在战兵扫荡了南城之后,陆侯在人头榜上的标价就到了三万两。
    来自中原的势力在仰夜城有个根基之地叫永乐号,是仰夜城内最大的商行。
    仰夜城内最繁华的一条街都属于永乐号,不仅仅是生意属于永乐号,地皮都是永乐号的。
    在陆侯代表进驻仰夜城之后,永乐号的生意就变得干净起来,陆侯都没有主动施压,永乐号自己就开始主动约束下边所有生意。
    旧楚逃出来的人随随便便就可以把仰夜城里其他势力打压的没有抬头之日,可他们还没膨胀到忘了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的。
    是为什么逃出来的。
    永乐号低调,但也不是一点儿底气都没有,他们只是不想招惹大宁战兵,得罪一位战兵将军的代价是什么他们很清楚。
    但永乐号之所以能在仰夜城内一家独大,是因为他们在城外还有力量。
    当年旧楚战败之后,蜀西南的一支楚国府兵大概五千人左右被宁军击败逃入深山。
    这支府兵的将军叫谢虞卿,当时领兵与宁军交战正年轻锐气,以为仗着自己一身本事麾下五千精锐,能在西蜀将从无败绩的宁军击败。
    结果打下来连输了三仗,五千人的队伍只剩下不到三千人。
    这还是因为他领兵能力确实强,稍有不慎,第一次战败的时候这五千人就全军覆没了。
    没办法的谢虞卿带着残兵败将以及残兵败将的家眷,总计一支万余人的队伍开始长途跋涉离开西蜀。
    进入白蒲之后,避开了白蒲当地的军队,迂回作战,最终成功到了仰夜城。
    谢虞卿的军队没有打赢大宁战兵,却在仰夜城这一带大杀四方。
    几年之后,谢虞卿的队伍已经达到了两万余人,在仰夜城外的显圣山修建了规模庞大的山城。
    显圣山城内,军队和家眷加起来能有近十万人。
    规模这么大的队伍要想生存,当然不能只靠自己种田打猎。
    谢虞卿的队伍陆续接管了白蒲南部的所有不合法的生意,其中最赚钱的当然还是黑膏。
    在显圣山内外,种植的黑膏可能有几万亩。
    经过二十年发展,现在谢虞卿的势力已经渗透到了整个白蒲南半部。
    仰夜城内,规模最大的青楼都城都是谢虞卿的生意,永乐号的生意,谢虞卿最少也要占了一小半的股份。
    在大宁开始对白蒲动兵之后,谢虞卿手下人不是没有劝过他,可以趁机在南部立国,宣布称帝。
    到时候能打就打,不能打就向大宁称臣。
    如此一来,非但可以成为帝王,还能合理合法的拥有一片江山。
    只要得到大宁认可,那这里就有国祚延传。
    可已经快五十岁的谢虞卿对大宁还是有着敌意,当然也不敢真的和大宁战兵再次交手,哪怕他有些跃跃欲试,当年被暴揍的心理阴影也还在呢。
    如此一来,谢虞卿的势力就和大宁战兵在白蒲南部形成了一种看起来目前很稳定的对峙。
    大宁战兵暂时没打算攻打谢虞卿,毕竟要想打下那一座戒备森严防御周密的山城,比打下白蒲都城阳晚城还要难。
    中原的领兵将军,比白蒲人要懂一座坚固城池有多重要,也比白蒲人更懂,把实力放在深山比放在一座平原大城里要稳妥。
    谢虞卿拥有两万人的军队,也不愿意去招惹如今只有一千二百战兵的陆昭南。
    如今双方暂时默契的选择互补招惹,在谢虞卿的命令下,永乐号的人,也一改往日的张扬低调的不像话。
    倒是西域人,前阵子忽然张扬了一下,在大宁战兵攻入仰夜城后不久,他们还以外交手段想让宁军给他们让路。
    后来,突玉浑二十万大军莫名其妙后撤的消息传来,再后来,突玉浑王庭被宁军突袭的消息又传来,西域人也低调了。
    可就是在这貌似和平的环境下,另外一股势力进入仰夜。
    正午时候,南城。
    距离海生会所在之地不到一里外有一座规模很大的建筑,这座建筑被来自南海之外的一个名为窕国的宗教占据。
    这个教派名为万物生,教派的旗帜是一个手持三叉戟的海神,所以又被白蒲当地人称之为三叉戟。
    他们在仰夜城里宣扬教义发展教徒,表面上用宣扬仁善的那一套,实际上,三叉戟也是仰夜城内最大的杀手组织。
    也不仅仅是仰夜城内,在整个白蒲,发布所谓人头榜的,就是万物生。
    他们的教徒都身穿红色的长袍,中间黄色,大概一尺宽,从脖子到脚边,大概意义为金光大道。
    黄色上绣着三叉戟的标志,大概意义是金光大道是靠三叉戟打出来的。
    他们出行习惯了每个人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册子,其实册子内部中空,里边藏着一把锋利匕首。
    在南城,海生会的人多为万物生信徒。
    中原势力管万物生的人,叫番茄蛋。
    太阳正烈的时候,万物生教会门外停下两辆马车,从第一辆马车上下来两个身穿白色宽袍的僧人,一个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眉目慈善,一个看起来二十几岁年纪,面容阴柔。
    年长一些的白衣僧缓步走到门前,双手合十极客气的说道:“我们是从西域来,走到这里人困马乏也腹中饥饿,请问,能不能向您这里化个缘?”
    门口的万物生弟子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这白衣僧,然后问:“你想要什么?食物?水?”
    白衣僧道:“想求个住处。”
    万物生弟子皱眉:“借住?这我做不得主,我进去问问,能不能施舍给你们一间客房住一晚。”
    白衣僧微微摇头,依然客气:“不对不对,都是我的缘故,是我没有说清楚,我不是想问能否借住一晚,我是想请问,这里地方极好,你们能不能搬出去?”
    万物生弟子一下子就懂了:“你是来找事的?”
    白衣僧还是微微摇头:“施主又错了,出家人怎么会惹是生非?我们只是来化缘,若施主不肯,那只好超度。”
    于是,一个白衣僧。
    血洗万物生。
    第二辆马车里那个同样白衣但身披金色袈裟的中年儒雅僧人,始终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