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有人喊叫,周围好事者都渐渐围上去。
两人跟了上去,蔡阿娘害怕看不见。让自家的马车也跟上来。
扶祝文文上车道“小姐,别让他们把你挤到了。站咱家车上看,看得更清楚。”
蔡阿娘一看就是爱看八卦的老人了,这点子小场面不算什么!
两人站车上往下看,见一个穿着短粗布灰衫的男人,正在往一个女孩儿的嘴上勒草绳。
女孩双手反锏背后,跪在地上。无论身体如何扭动,还是被男人右手卡住后脖颈,动弹不得。
“小姐,是人伢子在卖人呢?”蔡阿娘小声告诉祝祝文文。
人伢子面前,七八个全是女孩。
有大有小,除了人伢子自己擒住的那个女孩子,其他的几个女孩全都表情麻木,蹲坐在地上。
人伢子绑好人,朝那女孩狠狠踢了一脚。
骂道:“再乱喊,打死你!”
起身,拍拍自己身上的土。
摆手向人介绍道:“这都是蝗灾闹的,有好心人把她们买了回去,也算给她们一条活路。“
被绑住嘴那姑娘,衣着打扮和旁边几个面黄肌瘦的孩子明显不同。虽然也是头发凌乱,满脸黑泥。但她明显不像那其他女孩甘心被卖。
围观的多是男人,叽叽喳喳,指着两个女孩,说太小了,还得费两年的口粮。又指一个大的嘀咕着,这个可以,看着结实。
人群中走出一个赤着脚,务农的汉子。
蹲下身来,像是看中那个被绑着嘴的女孩,用大手端着女孩的脸,左右扭扭看看。
女孩儿的脸只有那男人巴掌那么大。眼神中,透着惊恐,呜呜哭着,不能说话。
那男人看好后,问人伢子:“这个女娃多少钱?身子干净么?”
人伢子堆着笑走来介绍道:“这位客官,您放心,人绝对干净。你看这年龄长相,领回家就能当媳妇。”
那汉子犹豫起来,晃着脑袋左右对比起来。
看了半天还是看上地上的女孩。
又问起来:“多少钱?“
人伢子报价:”只要三贯钱,便宜的很。“
男人起身砍价道:“三贯钱,都能买头牛了。一个女娃子能比牛还贵么?两贯钱还差不多。”
人伢子把女孩嘴上的草绳解开,用手硬把女孩的嘴掐开,掰着让男人看。
“你看看,这牙口,再数数几颗牙,三贯钱你买个媳妇回家绝对不亏。”
务农的汉子还是感觉太贵,人伢子看出他真心想买。便跟他拉拉扯扯不愿多降价。
两个男人讨价还价,女孩弓着身子在地上哭。她在男人眼里,不如一头牛。男人买她回去,只为让她干活生孩子。
两人最后讨价到两贯十个钱。人伢子把女孩头上象征着被卖的草标拔掉,准备收钱。
人群外祝文文大吼一声:“三贯钱,我家买了。”
周围所有人齐刷刷看向祝文文,连蔡阿娘都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了一跳。
只见祝文文满脸怒气。高高站在马车上。
满脸怒色,问人伢子:“我出三贯钱,你卖么?”
老板看出钱的是位小姐,怕惹出什么事来。
便笑呵呵得迎上去道:“这位小姐,你看这位汉子已经把人买了。贵人再看看其他的,你看这个丫头也是好的。”
说完拉过另一位小丫头过来,转个圈让祝文文看。
祝文文瞥人伢子一眼,偏过头问那汉子:“我出三贯钱,你让给我行么?”
那汉子见有人出三贯。
粗糙的脸展开道:“我当然愿意,你把钱给我,女娃你领走!”
车前的人伢子听见不干了。
仰着脸对着祝文文笑道:“这位贵客,那~那汉子没给钱呢,钱给我就好了,人你领走!”
汉子身子挺道:“ 这位小姐问的是我不是问你,是吧?”
汉子仰面憨笑着。
人伢子瞪着眼睛和那汉子吵道:“你给我钱了么?没给钱人就是我的,你给钱才作数。“
务农的汉子也不示弱吼道:“我现在给您钱,你把人给我吧。“
人伢子也闹起来,拍着手和那汉子吵架。
祝文文听这两个男人刚才所说话就来气。
虽然买卖人口在这个他们这个年代正常。但自己既然带着先进思想来这里,还是位有钱的小姐。那就看不能看着不管!
碰到了就得治治他们两个。女孩她买定了,但钱不能让他们那么好拿。
务农的汉子和人伢子当着人群大吵起来。祝文文长这么大第一次耍弄别人,却有做英雄的快感,耍着手里得面扇,坐在马车上玩着扇子看好戏。
蔡阿娘此时下车喝了一声:”别吵了,买卖不给钱不算数,我们要买也是向老板买。“
说完,从口袋里拿出三贯钱给人伢子。
人伢子变了脸色道:“还是这位妈妈懂规矩。”收了钱赶忙把地上姑娘领上前,推在蔡阿娘身边。
弓着身子哈着腰满脸堆笑:“这位妈妈,看您样子也必是大门户中的,以后需要人口了,就找我张家老大保准让您满意。“
蔡妈妈眼睛不屑看他一眼,仰着头轻微点了一下,表示同意。
务农的汉子不愿意,还要拉着蔡阿娘吵。人伢子一把拉过他,拨开人群。让他再挑一个去,给他便宜些。
蔡阿娘把祝文文领进车内,把买来的小姑娘手脚解开。
领到车后道:“既然我家买了你,你便是我家人了。我刚给人伢子讨了你的卖身契,对过了,是你本人。你买来是做下人的,你要是不愿意,现在我就退你回去。“
那女孩子立马跪下,仰着黑黑的小脸道:“我愿意走,求这位妈妈留下我,救我一命!“
蔡妈妈点点头道:”那好,现在你随家里车子走。不许落下,不许走慢,不许乱跑,不许说话,规规矩矩走,听见了么?”
那女孩点点头,满眼感激道:“我懂规矩,谢谢妈妈。”
祝文文坐在车内掀着草帘,看蔡阿娘训小姑娘,歪着头暗笑。
这蔡阿娘平日里亲切和善,有些爱财。今日看她训小丫头有板有眼,真有些年深日久老嬷嬷的派头。
蔡阿娘让车夫驾车往舅老爷家的羽家庄去。
那小丫头见车走,便和车保持一臂的距离,在车轮边匀速的跟着。
蔡阿娘从窗角看了两眼,默默点头。
回看祝文文像没事人一般,坐在车里看窗外风景。
绷住脸唤道:“小姐,你今天有两错,您知道么?”
祝文文回侧过头一脸迷茫,歪着脑袋问:“蔡阿娘,我今天救了这个姑娘有什么不对么?”
蔡阿娘端着手道:“小姐,您有两不稳妥。
第一件事,不应该挑着那庄稼汉和那人伢子斗气。看着你像是买主,实则拿着银子挑他们斗气。若两人真斗急了,打出祸事。惊了县官,小姐就有挑拨之罪,这是其一。
第二件不妥的是,小姐心里只存有救人之心,却没有防人之心。很多人伢子卖人,是两人做戏给买家看。把看着不起眼的小孩子放进府里。过些日子,里应外合,家贼引外鬼,抢劫庄子。
所以无论是我们庄子上,还是其他家庄子上。内宅用的近仆都是咱们自己庄户的女儿,或是咱们内宅的家生子。
小姐被那人伢子一激便买,便是被人牵着鼻子走,以后小姐怎么料理一个家?“
祝文文是现代小透明,平时哪里有人看到自己。今日听蔡阿娘这样一说,醍醐灌顶。原来一个女主人身边的贴身女仆,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一直以为,女仆不就是端茶倒水,铺床叠被,哄主子开心就好了。现在看来,她还是肤浅了。
封建社会家族能长盛不衰,是有其道理的。
她嘟着嘴冲蔡阿娘傻乐撒娇:”蔡阿娘,我不是失了魂魄么,不记得了?我慢慢会想起来的。”
蔡阿娘叹气道:“这是老奴分内之事,小姐小时候的规矩便是我教的。小姐忘一遍,我便教一遍。提点不了小姐,还要我们这些个下人干什么?”
祝文文隔着窗帘缝见那小姑娘,昂首挺胸走得端正。
便问蔡阿娘道:“那这小姑娘能用么?我想留在身边。”
蔡阿娘道:“回去自然先询问过,先放外院看看,再说能不能用。小姐用人不能着急。”
祝文文吐了吐舌头道:“我还想她能像阿水一样在我身边呢。”
蔡阿娘明显被逗乐了。
笑道:“你看阿水那个机灵鬼愿意么?这个要是机灵的,阿水不愿意。这个要是个笨的,阿水也不愿意,还是夫人发话才行的。
祝文文似懂非懂,大概明白。虽然都是丫头,小姐身边的丫头也是半个主子。说什么也不愿意有人顶替了她位置。
哪里都有职场,古代也不例外。
大概摇摇晃晃半个时辰,祝文文头逗被晃晕了。才到舅老爷家的羽家庄。
蔡妈妈领着祝文文见过夫人后,便讲了小姐买个丫头的由来。当然蔡阿娘没有说小姐挑拨他人吵架的事。
祝文文很是感激。
祝母在家换上暗黄色一套杂裾垂髾服。头戴双侧垂珠步摇。打扮很是华丽。
听女儿又买小丫头也不惊讶。只让蔡妈妈领下去先问清楚再说。
祝文文见母亲打扮如此,便倚着母亲甜笑道:“母亲今日这么漂亮。是不是有遇到什么好事?”
祝母也不回答,问祝文文打算什么时候回去。祝文文不想在舅母家待,想明日就回。祝母同意,说自己明日也要回祝家庄了。
见女儿已经打哈欠还拿买来的糖糕给自自己吃。慈母之心更甚,抚爱着祝文文的头发。满眼的怜爱之意。
吩咐蔡妈妈让阿水来服侍小姐休息。自己看着女儿出门,让蔡阿娘在庄上留意着,不要让人知道她出去了。
自己带着赵阿娘从趁着天有些黑,从角门出门上车。
车夫问:“夫人,我们去哪里?”
赵阿娘低声道:“去梁家渠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