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杨柳拂堤,漫天如雪柳絮中,萧若风一手扶着棠溪琰的胳膊,一手扶着她的腰,和她慢悠悠地走在平坦的山间小道。
棠溪琰瞥了眼探到她面前的树枝,抬手随意地揪了几片树叶,一片一片地扔着玩,扔完抬手又要去折柳枝。
萧若风垂眸看着小姑娘纤细的身姿,那高高隆起的肚子总让他有种下一秒小姑娘就要被压垮了的错觉,故而小姑娘每有什么动作,都让他心惊胆颤的。
他伸手抓住小姑娘不老实的手,笑眯眯地问:“阿琰,你想要多少柳枝?我帮你折。”
棠溪琰摇头拒绝,“我要自己折。”
说着,还抬手轻轻拍了拍他扶着她胳膊的手,安抚道:“不用担心,我没那么脆弱。”
话罢,她小心地低头看了眼路,微微上前两步,再次抬手去折柳枝,直到折了十来根才罢手,“风风,我们回去吧,不然,娘亲又要下厨了。”
说到最后,棠溪琰痛苦地皱起小脸,她长这么大,从未见过煮饭把锅烧穿、青菜炒焦的奇才,偏偏娘亲又菜又爱玩,逮着机会就钻进厨房大显身手。
想起那一盘又一盘黑得像炭,咸得发苦的菜肴,萧若风也心有余悸地点点头,扶着小姑娘慢慢往回走,嘴里还不忘安抚,“放心,有岳父在,岳母没机会下厨的。”
夫妻俩回到家,就见一只巴掌大的橘黄色小猫崽蹲在墙上,直勾勾地盯着厨房,厨房门扉紧闭,纳兰锦站在门口,气急败坏地跳脚。
“棠溪苍云,你给我把门打开,我要下厨!我昨晚研究了一晚上,已经知道症结所在,今天,我一定能做出正常的菜肴!”
门内,定北侯一边翻炒肉片,一边耐心地哄道:“好的夫人,我知道了,等到吃过午饭,你再来厨房玩吧,一会儿宝贝女儿就要回来了,可不能让她饿着肚子,你先去院子里坐着乖乖玩一会儿。”
纳兰锦:“……你哄三岁小孩呢?!”
定北侯连忙回答,“没有没有,我在哄媳妇儿。”
纳兰锦气结,盯着紧闭的门扉片刻,只能气呼呼地转身,抬脚正欲走去石桌旁坐下,目光瞥见站在门口偷笑的女儿女婿,老脸一红,故作自然的轻哼一声,脚下一转,跑去秋千上坐着了。
纳兰锦轻轻晃着秋千,感受着风擦身而过,眉眼舒朗地赞叹道:“别说,若风布置的这个院子,是真不错!”
是的,一个月前,他们已经从租的小院,搬到属于自己的家了,萧若风在墙角种了一大片蔷薇,满墙碧绿,点点红色花苞点缀其间,屋子后面的空地,海棠花与棠棣花各占一半,葳蕤粲然。
脖子挂着红绳金铃铛的小橘猫轻巧地跃下高墙,毛茸茸的四肢擦过花盆里养着的茉莉花,稳稳落地,花枝轻颤。
“喵呜……”
小橘猫夹着嗓子,动作熟练地顺着棠溪琰的裙裾爬到她的腿上蹲着,小脑袋轻轻靠在她的肚子上,软乎乎地蹭了蹭。
棠溪琰眉眼低垂,笑得温柔明媚,轻轻唤了声,“苗苗。”
小橘猫软乎乎地回应,“喵呜……”
萧若风也伸手摸着小橘猫的脑袋,眉眼浸满温柔,“苗苗似乎很黏你。”
棠溪琰圆溜溜的杏眸笑意涌动,眉眼漾起浅浅的小得意,“那是,我可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小仙女。”
萧若风宠溺地笑看着臭美的小姑娘,刚想要开口赞同,就听纳兰锦轻轻哼笑一声,“臭丫头,别臭美了,苗苗是喜欢你肚子里的孩子,可不是你,没见它每次趴在你身上,脑袋都要蹭你的肚子吗?”
棠溪琰轻轻晃了晃脑袋,调皮地开口,“风有点大,我没听到。”
话音刚落,厨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定北侯一手端着一盘菜,笑眯眯地走了出来,“夫人,宝贝女儿,若风,吃饭了。”
萧若风起身,去厨房端来其他菜,翁婿俩端来米饭和碗筷,一家四口坐在院子里,伴着清风繁花吃饭,小橘猫闻到香味,喵呜喵呜叫个不停,黏黏糊糊地蹭着每个人的腿。
萧若风在猫碗里夹上饭菜,放到地上,小橘猫也不蹭纳兰锦了,直接跑到碗边,埋头大快朵颐起来。
时间如白驹过隙,盛夏携着它的热情驱走春风,密密层层的荷叶铺满整片湖泊,与遥远的天际相接,亭亭玉立的红莲怒放,在夏日阳光的照耀下,更加鲜艳娇红。
今日,棠溪琰正如往常那般,在萧若风的搀扶下散步,忽地感觉肚子一阵疼痛,随即猛地向下坠,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风风,我肚子疼!”
萧若风闻言,心里一慌,想着这几日正是她要临盆的日子,连忙打横抱起她,如风一般飘回家,一进院子就大喊,“岳母岳父,快,阿琰要生了!”
住在附近的李心月等人闻风而动,纷纷跑来帮忙,李心月和纳兰锦直接把萧若风赶出产房,南宫梨落和上官鹤一起准备热水剪刀等生产所需的物品,姜承钰和雷梦杀撒丫子狂奔,去山下架着产婆,施展轻功把她送进产房。
产婆进了产房,心惊胆颤地拍了拍胸脯,心中连连暗呼,好家伙,住在山上的这群人,居然都是武林高手啊。
目光瞥向疼得脸色苍白的棠溪琰,她微微吸了口气,缓缓了神,才上前熟练地为她接生。
萧若风这些大老爷们全都守在门外,刚开始还能听到棠溪琰的哼唧声,到了后面,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只能看见一盆接一盆的血水往外端。
萧若风心慌得不得了,看到李心月打开房门,端着血水出来,抬脚就想钻进产房,被纳兰锦眼疾手快地拦了回去,“若风,你老实在外面待着,别进来添乱。”
萧若风单手撑着门,探头探脑看向产房里面,担忧地说道:“岳母,我就进去看看,不添乱,你让我进去看看阿琰。”
纳兰锦手微微用力,毫不留情地关上门,愣是没让萧若风进去。
无奈,萧若风只能在门口来回踱步,时不时停下盯着房门看,恨不得把房门盯出个窟窿。
雷梦杀双手叉腰,笑眯眯地看着萧若风,轻声感叹,“老七也是要当爹的人了。”
炽白的阳光渐渐染上赤金,夕阳的余晖染红整片天空,随着金乌西沉,最后一丝光亮也被黑暗吞噬。
明亮的皓月取代金乌,点点繁星柔光皎皎,满院烛火生辉。
在萧若风心急如焚,想要直接闯进产房的时候,棠溪琰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紧随其后的,是一道嘹亮的婴儿啼哭声。
萧若风脚步猛地一顿,直到上官鹤他们惊呼“生了生了!”时,才猛然回过神来,脸上情不自禁地漾起欢喜。
很快,产婆就抱着清洗干净、裹着红色襁褓的孩子走了出来,喜气洋洋地祝贺道:“恭喜先生,贺喜先生,夫人生了个大胖儿子,这孩子嗓门嘹亮,身板结实,定然会平安健康、喜乐一生。”
萧若风抬手,不甚熟练却姿势标准地接过儿子,草草看了眼,就担心地问:“我娘子怎么样了?”
产婆了然地笑了笑,“先生放心,夫人只是有些力竭,睡一觉就好了。”
萧若风闻言,粲然一笑,手里抱着儿子,抬脚就进了房间,欢欢喜喜地去看娘子了。
至于给钱什么的,有定北侯他们在,完全不用操心。
李心月和纳兰锦收拾好产房,见萧若风进来了,识趣地走了,把空间留给小两口。
棠溪琰微微动了动脑袋,看着抱着孩子迎面走来的男子,温软一笑,“风风,我想看看孩子。”
孩子刚生下来,就被产婆抱走了,她都还没来得及看呢。
萧若风将孩子放到床上,坐在床沿轻轻扶起小姑娘,让她半靠在他的怀里,棠溪琰伸手扒开襁褓,好奇地盯着孩子看了半晌,从他皱巴巴的脸上,愣是没瞧出半分她的影子。
她不信邪地伸出手,把襁褓扒拉开大半,再次细细瞧去,直接懵了。
“他……他怎么一点都不像我?”
她抬手指着咂巴小嘴的孩子,扭头看向萧若风,盯着他的脸,有些郁闷地补充了句,“他活脱脱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长得那么像爹爹,眉眼都像娘亲,他居然一点都不像我……”
萧若风被她的小表情逗笑了,抬手捧着她清雅秀美的小脸,轻轻啄了下她苍白的唇,“可能他模样像我,性格像你。”
棠溪琰纠结片刻,小脑袋埋在萧若风的颈窝,双手抱住他的腰,轻声细语,“不像我就不像我吧,风风,你给他取名字了吗?”
萧若风伸手揽住小姑娘的腰,柔声回答,“嗯,我给他取名萧凌尘。”
“萧凌尘……”
棠溪琰轻声呢喃,这个名字一听,就给人一种飞鸟翱翔九天,自在逍遥的感觉,遂点头赞同,“很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