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云散,金乌乍现,薄光倾泻,葳蕤草木镀上朦胧的光晕,笼住平稳穿梭在林间的马车。
低调奢华的马车内,棠溪琰靠在萧若风的怀里,睡得昏天暗地,不知今夕是何夕。
忽地,马车一个趔趄晃醒了她,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离开萧若风的怀抱,坐直身子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清醒过来。
萧若风看着呆呆坐着的小姑娘,星眸里闪过宠溺的笑意,轻声问:“睡得如何?”
棠溪琰神情慵懒倦怠,细声细气地回了句,“嗯,还行。”
见小姑娘懒懒的不想动,他低声叮嘱道:“阿琰,有人拦路,我要出去看看,若是还困的话,你就躺下再睡一会儿,暗格里有小毯子。”
棠溪琰乖巧地点头,“好。”
萧若风见她应下了,这才握住昊阙,出了马车,很快,外面就响起了乒乒乓乓的打斗声,她用混沌的脑瓜子想了想,有李先生在前面看着,应该是没事的。
思及此,她慢吞吞地打开暗格,取出小毯子,躺在马车里继续补觉,睡着前,脑子里快速飘过一个想法,看来以后要多出远门,昨晚在马车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砰砰砰!
震耳欲聋的巨响声骤然拂过耳廓,惊得棠溪琰身子抖了抖,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推开马车的门朝外看去。
就见,不远处的湖泊被炸起一道道水帘冲天而起,澄净剔透的水珠凝滞半空,倒映着李先生持剑而舞的身影,水幕褪去,再次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个看上去约莫十八岁、面容俊秀、剑眉星目的少年郎。
棠溪琰:“?”
是她睁开眼睛的方式不对吗?
她赶紧用力地闭上眼睛,又猛地睁开眼睛看去,却发现,衣服还是那个衣服,头发还是那个头发,但是那张脸,却不是李先生的脸了。
棠溪琰恍恍惚惚地看着凌波而立的少年郎,“花,花醉,我是不是突患眼疾了,我怎么瞧着,李先生返老还童了?”
花醉眼睛瞪得溜圆,猛地吞了口口水,同样恍恍惚惚地回答,“好,好像是真的。”
话音刚落,李长生凌波踏步,飞身落在一个陌生的红衣男子面前,目光瞥见地上被劈成两半的面具,棠溪琰心中划过了然,原来姬若风长这个样子啊。
她心中好奇得紧,赶紧飞身下马车,跑到萧若风身边,饶有兴味地看着李长生笑盈盈地走到姬若风面前,温声道:“你想知道的答案已经知道了,我拜托你的那件事,可不要忘了。”
说到最后,李长生抬起手,竖起一根手指指了指姬若风。
“可百晓堂从不参与朝堂之事,这不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吗?”
李长生轻“啧”了声,“我让你帮他,又没让百晓堂帮他,再说了,老祖宗不就是我吗?”
棠溪琰明净澄澈的杏眸瞬间瞪得溜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李先生是百晓堂的老祖宗?!
她记得,百晓堂是一百五十年前创建的吧……
她伸手扯了扯萧若风的衣袖,侧眸望向他,震惊又懵逼地问:“李先生究竟活了多久?”
萧若风低头凑到她耳边,小声回答,“一百八十多岁了。”
“这,这么老啊。”
棠溪琰结结巴巴地说完,目光重新落向李长生,就听姬若风说:“我……不对,弟子……”
姬若风想了想,最终还是换了个称呼,“孩儿明白。”
说实话,这一声孩儿,听得棠溪琰格外幻灭,又有点想笑。
姬若风离开后,三人走上前围着李长生,萧若风打量李长生片刻,恍然大悟,浅浅笑道:“师父,您原本叫姬长生?”
棠溪琰目露好奇地看向李长生,眼底深处,还隐隐藏着笑意。
“什么鸡长生啊。”李长生看了两人一眼,没好气地抬手拍了萧若风一下,“你怎么不叫我狗长生啊。”
萧若风闻言,尴尬地笑了笑,百里东君双手抱胸,哈哈轻笑两声。
棠溪琰好奇地追问:“那您原来叫姬什么?”
李长生微微一笑,“姬虎燮。”
他又笑看着萧若风,不急不缓地道:“我的这位后辈,不比我当年差,有了他的帮助,皇位一事啊,便会更有把握。”
萧若风蹙眉,微微点头。
李长生又接着说,“天启城里那位用枪的年轻人,也不错,至于这位……”
他的目光落向百里东君,“你就别想了,身份特殊。”
萧若风抿唇轻笑,微微颔首,“弟子明白。”
棠溪琰和百里东君对视一眼,两脸疑惑。
“快,扶一下我。”
棠溪琰扭头看去,只见,原本还气定神闲的李长生忽然变得虚弱无力起来,百里东君和萧若风一左一右上前扶着他。
一行人回到马车后,棠溪琰看着蹙眉若有所思的萧若风,按捺不住好奇,问:“先生为何要跟你推荐姬若风和司空长风啊?”
萧若风抿唇浅笑起来,轻声道:“我打算组建天启四守护,分别是青龙使、朱雀使、白虎使、玄武使,负责守护北离皇室,维护天启城的和平与秩序。”
有了这些人,他就能更快地脱离朝堂了。
想到此行的目的地,他眸光微动,心里默念着一个名字,唐怜月。
南诀。
雨雾缥缈,细雨如烟。
简陋的茶棚、粗糙的碗、远行的游子、忙里偷闲的老板,构成一幅和谐喧嚣的画卷。
何珉谦嘴角噙着清雅的笑意,白皙如玉的手端起茶碗,浅啜一口茶水,粗糙的口感弥漫口齿间,耳畔是细密轻盈的雨声,颇有一番随性散漫的闲适感。
他眉眼舒朗,惬意地听着周围的人闲聊。
“最近可真是多事之秋啊。”一个络腮胡大汉感叹道。
“可不是嘛,听说剑仙雨生魔带着他那个徒弟走了小半个南诀,路遇挑战之人,皆是只胜不杀。”
另一个人接话道:“这算什么,倒是那稷下学堂李先生离开天启一事,更值得注意。”
“确实如此,那可是天下第一啊。”
“唉,你们说,李先生为什么要离开天启啊?”
“李先生向来随性而为,想一出是一出的,我们怎么知道。”
李长生离开天启了……
何珉谦眼帘微掀,眺望远方,入目皆是参天大树,朦胧云雾缭绕其间,模糊不清。
冷风刮过,云雾忽散,不过弹指间,新的云雾重新飘来,遮挡世人窥探的目光。
他掏出几个铜板放在桌子上,拿起搁在桌边的油纸伞,轻轻撑开举过头顶,抬脚踏入雨帘中,离去。
是时候,去见见这个忘年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