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棠溪琰思索期间,一道红色身影蓦地落在她的身边,扭头看去,目光落在他的恶鬼面具上,不解地问:“你长得很丑么?”
姬若风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他侧头看向棠溪琰,没好气地反驳:“庸俗!我这叫神秘感!”
棠溪琰双手抱胸,翻了个白眼,“装也能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姬若风:“……”
谢宣唇角漾起清浅的笑意,微微垂首一笑。
百里东君瞅了眼被噎住的姬若风,佩服地看向棠溪琰,“你的嘴可真厉害呀。”
棠溪琰微微一笑,“嘴更厉害的,还没下山呢。”
余光瞥见姬若风聚精会神地执笔在小本本上写写画画,她好奇地问:“你在干嘛?”
姬若风动作不停,“此乃绝世对决,自然是要记录下来。”
棠溪琰微微扬眉,“还挺敬业。”
话音刚落,雨生魔玄风剑横扫,一道强劲的剑气打向李长生,李长生纵身一跃,“砰”一声巨响,剑气所过之处,摧枯拉朽,砖瓦齐飞,屋顶直接被削平了。
两人同时纵身一跃,长剑横扫,两道凛冽强劲的剑气狭路相逢,轰然炸开,滚滚骇浪四散开来,雨生魔被剑气打落在地,李长生身姿卓然地落回屋顶。
看着消失不见的雨生魔,百里东君疑惑地问:“这就打完了?”
姬若风翻了一页纸,准备继续画,嘴里还不忘回答,“没那么快。”
轰隆!
黑沉沉的云雾间惊雷炸响,雨生魔的身影化作虹光凌空而立,瞳泛异色,她长剑轻轻一划,清脆的凤鸣响彻天地,身携烈焰灼目的凤凰振翅飞舞,只听雨生魔沉声道:“剑落。”
“天震!”
李长生剑指一点,不染尘化作数十柄,凛冽的剑锋挟着煌煌神雷,悍然迎上凤凰,雷声震震,仿若有万千重鼓捶响,李长生手势一变,万剑齐发,天落惊雷轰然炸响,一阵强光闪过……
乌云退散,雪花纷扬。
所有人都被刺得睁不开眼,等眼睛缓缓睁开看去时,打斗的两人早已消失不见,百里东君懵懵地问:“他们人呢?该不会是让雷给劈没了吧?”
棠溪琰被他的话逗笑了,杏眸中刚蕴起星星点点的笑意,耳边忽地飘来一句话,“棠溪姑娘,谢谢你。”
她微怔,女子温和的嗓音盛满感激,还有失而复得的喜悦,循声望去,就见蒙蒙雪雾间,凌乱的长街之上,两道白色的身影并肩而立,男子儒雅随和,女子风姿雅悦,两人同时朝她抱了抱拳,遥遥相笑,转身离开了天启城。
她突然福至心灵,是古尘来赴约了,看样子,月落和他一起离开天启,是准备隐居江湖了。
百里东君见棠溪琰一直发呆,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漫天寒酥,雪雾朦胧,是两道被风雪模糊的白色背影,其中一道,看上去颇为眼熟,他心脏轻轻一滞,忍不住出声问:“棠溪琰,你在看什么?”
棠溪琰抬手接住一片霜雪,温热的掌心触之即化,她嘴角漾起一抹极浅的笑意,轻声细语,“下雪了,真好。”
古尘和月落重逢,她和上官鹤,重逢的日子,也不远了。
念头闪过,她嘴角笑意加深,转身就从屋顶的破洞跳了进去,随手拎起一壶没喝完的酒,微微仰头喝了起来。
百里东君困惑地挠了挠头,也跟着跳了进来,后面跟着谢宣,两人找了个干净的位置坐下,谢宣拿起书卷就开始看,百里东君认真地研读着酒经。
棠溪琰看了眼趴在桌子上酣睡的众人,又抬头看了眼屋顶飘着霜雪的窟窿,忍不住抬手轻轻推了推萧若风,“醒醒,快醒醒!”
然而,萧若风只是脑袋微微动了动,依旧沉沉睡着。
棠溪琰:“……”
她双手抱胸,看着萧若风的背影蹙眉沉思片刻,上前一步,抓起萧若风的两只手,弯下腰,直接把他扛在肩上,就打算回学堂。
百里东君和谢宣震惊地看向她,心里同时冒出一个想法,这么娇小的人,是怎么把一个大男人扛起来的?
棠溪琰一只脚还没踏出去,就被雕楼小筑的掌柜和小二拦下来了,一脸丧气的掌柜手里拿着一叠账单,颤颤巍巍地伸到棠溪琰面前,“小郡主,这是账单。”
棠溪琰也知道,李先生打坏屋顶,要赔钱,她理所当然地探头看向账单,圆溜溜的杏眸瞬间瞪得更圆了,“这么多?!”
就连雨生魔削掉的屋顶,都由学堂赔。
掌柜的目光颇为明显地瞟了眼被她扛着的萧若风,棠溪琰恍然大悟,所以李先生打坏的东西,是找萧若风赔钱么……
无奈,她只好含泪把刚赚来的钱拿出来赔偿,掌柜的收到钱,脸上立马笑开了花,“多谢郡主,郡主您慢走,下次记得还来啊。”
棠溪琰随意地点点头,抬脚就走了。
百里东君看着棠溪琰离开的背影,懵懵地说道:“明天,小师兄会再次名扬天启吧……”
棠溪琰扛着萧若风,迎着路人吃惊的目光,来到马车前,正在闲聊的花醉和霜寒见状,瞠目结舌。
“小小小郡主,殿下他……”
这样被扛着真的好么?
花醉目光四处游移,看向一脸震惊的众行人,想要捂脸,希望殿下明天可以坚强。
棠溪琰顿足望向两人,不解地微微蹙眉,“他喝醉了,快摆矮凳。”
扛着他,她没办法跳上马车。
霜寒恍恍惚惚地摆好矮凳,等棠溪琰进去坐好后,才坐到花醉旁边,赶车回学堂。
天光渐渐散尽,暮色笼住精致典雅的院落,昏黄的灯光下,少女坐在窗前,双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葳蕤灿然的海棠花。
身后躺在床上的萧若风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熟悉的罗帐,脑中疑惑一闪而过。
他不是在雕楼小筑喝酒吗?
他深吸口气,抬手揉了揉隐隐发胀的太阳穴,缓缓起身,抬眸就瞥见棠溪琰正坐在窗前,蓦然回首,与他视线相对。
少女莹白细腻的小脸扬起灿然笑意,只听她高兴地道:“你醒啦!”
她又偏头看向外面,扯着嗓子喊了句,“花醉,醒酒汤。”
“来了。”
没一会儿,花醉就端着醒酒汤来到萧若风面前,递向他,恭敬地唤了声,“殿下。”
萧若风眉宇间漾起温润的笑意,抬手接过醒酒汤,慢条斯理地喝了起来,忽地,他喝汤的动作一顿,抬眸看着花醉问:“对了,师兄他们可安全送回家了?”
花醉面色古怪地看着萧若风,点了点头,“回殿下,都送回去了。”
萧若风见他神情有异,问:“怎么了?”
说完,他低下头继续喝汤,很快汤碗就见了底。
花醉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先告诉自家殿下,他伸手接过汤碗,“殿下,是小郡主送您回来的。”
“属下告退。”
说完,他就脚底抹油飞快溜走了。
棠溪琰见房间就只剩他们两个了,她起身来到床前,轻轻坐在边沿,伸出手戳了戳萧若风的手臂,“风风,李先生打架打坏了雕楼小筑,我赔了好多钱才把你带回来。”
说完,她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巴巴地看着萧若风。
萧若风看着暗戳戳要钱的小姑娘,也来不及深思不对劲的地方,他抬手握住棠溪琰的手,正要说话,就见小姑娘蛾眉微蹙,反手握住他的手,不解地问:“你的手怎么这么冰啊?”
萧若风微微一笑,“旧时染过很重的风寒,落下了畏寒的毛病。”
棠溪琰心尖微颤,“你以前的日子,过得很不好么?”
不然,身为皇子,天家血脉,也不至于连场风寒都治不好。
“是啊。”
萧若风点点头,娓娓道来,“我记得那年冬天,下了很大的雪,现在想想,都觉得真冷啊!我那时候年纪小,身体又不好,挨不过那么冷的冬天了,眼看着就要不行了,我母妃的陪嫁丫鬟,用命请来了太医,太医来了看我这样,就知道我家不受宠,就不想治了,那时候我记得,我哥哥就那样跪在雪地里,给那个太医磕头,求他救我。”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所以,你就全心全意辅佐他,助他登基为帝么……
棠溪琰心脏仿若被重锤狠狠敲下,闷闷地泛着疼,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话,“你有个好兄长。”
只是,你的兄长,终究还是开始不信任你了。
她忽然为他感到难过,那个爱弟弟的兄长,已经迷失在权利的旋涡,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