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芳菲尽。
然而四月的天竺山脉,依旧盛开着绵延十里的桃花,和风轻拂,灿若云霞的桃花花瓣簌簌落下,纷纷扬扬地洒在树下站着的孩童们身上。
这些孩童的年龄皆在六岁至十岁之间,俱身着华服,腰悬香包,手持长剑,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公子小姐们。
其中,一个身着嫩黄色绣棠棣花纹襦裙,梳着可爱的花苞头,一张小脸又圆又白,五官清雅明媚的小姑娘正双手抱胸,懒洋洋地斜倚着树干,静静地看着叽叽喳喳的人群。
她叫棠溪琰,今年六岁,是定北侯府的小郡主。
“欸,你想拜入哪个分堂?”
忽然,她旁边一个长得粉雕玉琢的粉衣女童,用手指轻轻地戳了戳她的手臂,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问道。
“毒惑堂。”棠溪琰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接着,她又随口问道:“你呢?”
只见粉衣女童苦恼地皱着小眉头,一脸纠结地道:“我既想去万剑堂,又想去神医堂,唉,好难选啊!”
说到最后,粉衣女童哀嚎一声。
棠溪琰不解地看了她一眼,似乎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纠结的,只听她道:“三岁小孩才做选择,我们都是大孩子了,当然是全都要。”
“去双峰吧!”
粉衣女童闻言呵呵一笑:“你可真是看得起我。”
棠溪琰笑了笑,不再说话。
天竺门被誉为北离的第二个武学圣地,门下分设五堂,分别是剑术无双的万剑堂,悬壶济世的神医堂,毒惑天下的毒惑堂,打造兵器的炼器堂,以及负责打探消息的罗网。
除此之外,天竺门还设有双峰,乃是凌驾于整个天竺门的最高组织,由暮岩峰和黑岩峰组成,非天赋卓绝之人不可入。
“让让!都让让!本小爷驾到,通通闪开!”
忽然,一道颇为嚣张的声音在人群后方响起,所有人闻声回头,就见一个看上去约莫十岁,眉眼精致,眸若星辰,身穿红色华袍的小少年,迈着张扬的步伐,神色倨傲地朝着棠溪琰的方向走来,所过之处,人群纷纷避让。
看到这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棠溪琰抬手捂着脸,心里默默祈祷:
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然而事与愿违,红衣小少年停在她的面前,双手抱胸,一脸不爽地道:“喂,棠溪琰,我说你什么意思啊,看到儿时玩伴了,都不打个招呼吗?”
五岁之前,棠溪琰都是随着父母居住在天启城,直到后来定北侯府奉命驻守云川城,这才离开天启北上。
棠溪琰认命地放下手,脸上扬起得体的微笑:“上官鹤,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咦……”
上官鹤嫌弃地撇开眼睛:“你还是别笑了,好假!”
棠溪琰嘴角的笑意秒收,还不忘冲上官鹤翻了个白眼:“你怎么也跑到天竺门来了?”
一般来说,世家贵族的公子小姐们都会进入稷下学堂,一是那里有天下第一高手坐镇,二是那里位于北离的国都,天启城,可谓是卧虎藏龙,高手如云。
上官鹤得意一笑:“因为我不用继承爵位啊。”
上官鹤乃是兵部尚书府的嫡次子,因为是家中幼子,父母颇为溺爱,每次闯祸都会跟在后面兢兢业业地收拾烂摊子,再加上头上又有个长兄顶着,不用继承家业,每天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吃喝玩乐,是天启城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阿琰,你呢?”
“我跟你差不多,我喜欢江湖。”棠溪琰笑眯眯地道。
她才不想去稷下学堂呢,这跟去天启城当质子有什么区别,一点都不潇洒自在。
忽然,一道激动的嗓音插了进来。
“欸,巧了,我跟你们一样,最大的梦想就是浪迹江湖!”
围在一起的三人同时扭头看去,就见一个约莫八九岁,眉心一点红痣,身着窄袖银色云纹锦袍的小少年,正一脸激动地看着他们,见他们看向他,立马小跑过来。
“你是?”上官鹤疑惑地看着他。
“哦。”小少年这才想起他们压根不认识他,连忙抱拳,道:“在下姜承钰,钰人其钰的钰,来自锦城姜家。”
姜家,乃是锦城的一流世家之一,不过,最出名的,还是蜀中唐门。
上官鹤抱拳,语气格外张扬:“通报姓名乃是大事,你记好喽,我是上官鹤,闲云野鹤的鹤,来自天启,我爹,是兵部尚书!”
棠溪琰无语地撇撇嘴,才笑着冲姜承钰抱拳道:“我叫棠溪琰,君子怀琬琰的琰,来自云川定北侯府。”
粉衣女童粲然一笑:“我叫西陵玥,寒冰映瑶玥的玥,来自姑苏。”
姜承钰哈哈大笑两声:“相逢即是有缘,日后,我们便是朋友了。”
“嗤~”
一道极为不屑的嗤笑在众人耳边响起,几人纷纷扭头看去,就见一个约莫八九岁,身着黑色绣丹桂纹锦袍,腰间挂着酒壶,双手抱剑的小少年睥了他们一眼。
“没出息的家伙。”
小少年的语气淡淡的,但话里的鄙夷却是藏都藏不住的。
顿时,所有人都不高兴了,任谁无缘无故地被人鄙视,都不会高兴。
性格一向张扬的上官鹤顿时忍不住了,他上前一步,指着他怒喝道:“你什么意思!”
黑衣小少年不动如山,淡淡地吐出句:“字面意思。”
“好好好!”上官鹤怒极反笑,“那你说说,你多有出息,让我们见识见识。”
棠溪琰率先声援:“就是,让我们看看有多让人五体投地。”
西陵玥虽然没吱声,但明亮的瞳孔中冒出的熊熊怒火,也昭示着她的心情极为不美妙。
姜承钰虽然也不高兴,但他向来性子豁达,并不是很喜欢逞口舌之快。
“哼!那你们可听好喽。”
黑衣小少年下巴微抬,神色傲然:“我夜绯衣来此,只为保家卫国!”
话落,周围的说话声霎时消失了,棠溪琰几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貌似,与他比起来,他们确实显得很没出息。
上官鹤神色有些不自然地轻哼一声:“算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