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头颅在拳头下爆开,不像是烟花,也不像大车压扁的西瓜,像是被砸在墙上的水球,炸开的黄白红三色,伞状的往后喷溅。
像液体又像液体的身体组织,带有着黏性,不规则的散落在地,或者糊到后头的人脸上。
被打断的腿脚会反向凹折,骨头刺进肌肉里,让人痛不欲生,在皮肤上顶出个断茬的形状。
踢碎的膝盖,会被还没断裂的半月板连着,在每一次尝试动弹,都带来更深刻的痛楚。
打断了颈椎的人,脑袋歪歪斜斜,身子还没倒下,脑袋先歪到一旁,随着身体的摇晃,无力的脖子撑不住脑袋,只能耷拉着乱转。
星空月下,长满了杂草野花的草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在解释血腥和残忍,在生机勃勃的丛林里,演示从生到死的绝望。
陆长站在那,喘了口气,咬碎一开始含在口里的蕴血丹,丹药的药力化开,快速的被身体吸收,在《炼身化血大法》的辅助下,潜入肌肉中,快速恢复身体的疲劳。
平常人需要小还丹才能恢复的伤势,陆长只需要蕴血丹,还能同步修炼,一举两得,只不过在疗伤的同时,因修炼带来的痛楚会二次折磨他的意志。
不会有疯子用这种方式来恢复伤势,但陆长不是一般的疯子。
追兵的尸体都在他的脚下,十几人联合在一起,确实让陆长觉得有点棘手,可还是在能接受的范围内。
只不过,在这十几人里,藏了三名城卫,还是同一名小旗手下,三人联手后的合击阵法,给陆长带来了点麻烦。
好消息是合击阵法被【界外视域】看清,陆长也记了下来,只需要找几个人操练两三年,就能一辈辈的传下去。
坏消息是陆长不一定有这个机会了。
十几人是徐京山的门客又或者是雇佣而来,本身没有什么特殊的社会地位,但那三名城卫藏在其中,陆长没法留手也不想留手。
如果说之前陆长还没有罪名,现在有了。
逃,没想过。
太多人看到陆长被这十几人追出城,他也不用再去掩饰太多,将几人身上的东西搜刮了一遍,丹药和武器都带着,无内戒的好处又一次体现。
陆长找了处水源,将身上清洗干净,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没想到来了红枫城,消耗最大的会是衣服。”陆长自嘲一笑,准备了几身衣服,将此行当做是旅行,却没想到现在先耗尽的会是衣服。
最后一套衣服是白色的亚麻v领短袖,驼色帆布工装裤,还有双棕色的靴子,和陆长在下城区时的装扮差不多,带来的几套衣服里,属这套最为廉价。
收拾妥当,陆长朝着红枫城赶路,已经入夜,他行走在城外的荒野上,形单影只。
刚刚那十几人还没来得及将消息汇报上去,陆长觉得自己还有机会再见徐京山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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屯田区里稍有些吵闹,桑德拉已经收拾完了东西,在厨房里忙活了一下,蒸了几个腌菜窝头,又将自己做的咸菜包起来。
她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这具皮囊还算可人,但她觉得陆长不会想要这个,干脆就将自己最拿手的窝头和咸菜都装了一点。
同是娜米城出来的人,或许陆长会喜欢她做的这些吃的——至少那天晚上,桑德拉看到陆长吃的很香。
这是桑德拉唯一能称得上‘款待’的东西,也许以后日子好起来了,可以有更多的回报,但桑德拉很清楚,她和陆长之间,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所以她给不了陆长想要的东西,只能给出自己最好的东西。
东西收拾成一大一小两个包裹,大的过肩背上,小的提在手里,趁着夜色,桑德拉打算离开。
可刚出门便发觉吵闹的声音到了对面,桑德拉蹲在墙后头往外看。
十名城卫身着黑底红领的劲装,杀气腾腾的直接踹开了对门,鱼贯而入,不消片刻,便将一对年轻小夫妻抓了出来。
丈夫的腿上还打着夹板,苍白的脸庞如丧考妣,紧咬着毫无血色的下唇,他似乎很清楚自己要面对是什么,也知道是因为什么,为此他咬紧了牙关,眼底里只剩下认命。
妻子年纪不大,清丽的脸庞梨花带雨,脸上却没多少畏惧,而是满腔满腹的委屈,兴许是最开始有过挣扎,头发凌乱着,微微遮挡了面庞。
城卫领头的便是小旗金衣伟,他双手交叉在胸前,站在门外,眼神默然的看着两人,根本没有之前和桑德拉调情时的轻佻,仿佛换了个人一样。
但桑德拉知道,这才是金衣伟本来的面容。
就在夫妻俩将被押走时,妻子看了眼桑德拉的小院,眼底里闪过一丝决然。
桑德拉心底里一凉。
只听妻子喊道:“军爷!”
才刚喊了一声,就听丈夫猛的回头喝声道:“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妻子拧着眉,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他敢杀虎家三兄弟,他不怕,我们怕啊,他有能力去面对,总好过要我们的命啊!”
丈夫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他想说不合道理,他想说忘恩负义,可他说不出口,因为他将是既得利益者。
金衣伟挑着眉头,似笑非笑,说道:“你们如果能提供关于凶手的线索,只要为真,不仅你们不用死,其他人也不用死,他们还得念你的恩!”
话一出口,妻子便好像服了颗定心丸,忽然便有了力气,指着桑德拉的家门说道:“我第二天早晨看到那个人从这里出来,绝对没有认错!”
“虽然他头一天晚上蒙住了眼睛,但是那张脸和身材我记得住,而且他的眼睛是红色的,像兔子一样。”
红色眼睛?金衣伟随即大喜,这两天关于红色眼睛的异种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城卫所,而且还和得罪徐二少的那名异种对上。
这条消息几乎不用证实,就知道肯定没问题。
金衣伟一转头,便看到了趴在墙头,脸色煞白的桑德拉。
“桑德拉姑娘,真巧啊,你收拾着东西是要去哪里?你也听到了这位姑娘说的话了吧?”
桑德拉强压着慌乱,精致的小脸装出了柔弱,眼睛里发红,委屈道:“军爷,还不就是因为这事,前天晚上我家里闯进了个人,还把我打晕了,我有些担心,所以正打算搬家呢。”
“哦?你说他打晕了你,难道就没做点什么?”金衣伟凑到近前,眼底没有半点淫邪,只有满带压迫的质疑。
桑德拉捂着胸口,依旧是委屈巴巴的表情,“我也是觉得奇怪呢,他闯进我家,把我家里能吃的东西都吃完了,却偏偏没对我做什么,要不然我早就找您给我主持公道了!”
金衣伟了然的点点头,笑道:“原来是这样,那确实是我治下疏忽了,让姑娘受了这种委屈,不过你搬家要选晚上搬?不觉得不安全吗?”
金衣伟一掌劈断门栓,推开了门转头招呼道:“兄弟们来搭把手,把那两人放了,咱们帮桑德拉姑娘搬个家。”
说完转回头看着桑德拉。
“瞧我这记性,都忘记问了,你打算搬到哪里去?这红枫城里没什么好去处,不过我倒是知道一个好地方,不如我给你安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