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向星似有所觉回头看去，只看到虎妹蹲着，似乎在给雪儿整理衣服，会心一笑不再回头看。
    身后，雪儿抱着妈妈的大脑袋，让她在自己怀里停留。“妈妈，不哭，以后雪儿陪着你永远都不会离开。”
    虎妹鼻涕泡都急出来了。“那可不行，有出息的人都走得远，你一定要有出息，妈妈喜欢你有出息，跟你……宁舅舅一样。”
    情愿你们都有出息远走高飞，在其他地方飞得高高的，也不要束缚在我这样糙人身边，过窝窝囊囊的生活。
    “好，我带着妈妈。”
    虎妹擦擦鼻涕，和雪儿进屋，把这一百块给雪儿存起来，长大了上大学用。
    她的雪儿聪明，肯定能考上那种读书人能读的最厉害的大学。
    宁向星去见了知青点的叶青，顺带和大队长、建业妈、拴住等几个当初对自己还不错的人告个别。
    大队长吸着旱烟，没想到去年夏天来到大队，只能跟小孩儿一样捡麦穗的青年已经出息到这样地步了。
    还好自己就算讨厌不会干活的知青，也从没对宁向星表现出不好的态度。“一路顺风。”
    只是淡淡之交，他也只有这句话。
    宁向星又趁着天还没有黑，去了魏红英和武干事家里，跟他们告别。
    说实话，魏红英是很惊讶的。
    因为她对宁向星又没什么帮助，也不是多亲近的关系，他这样一个大队、公社、小镇都留不住的人才，竟然还会记得她这样一个普通的公社干部，临走前特地来告别。
    顺路去了女子小学，给几位老师和保护她们的妇人都送了皮筋和红缎带。
    三人看着宁向星给那些女孩子一人发了一把糖，鼓励她们好好学习，不约而同想着，这样的人她们可能一辈子都忘不了。
    今天最后一站，宁向星去了万菊那边，先给翠翠她们几兄妹送了温暖，才去万菊那边。
    这次来，本来想着要不要给老人家备好柴火，结果小珊已经准备好了。
    养了个把月养得脸色红润，衣着干净的女孩子，成天把院子打理得很好。
    对万菊，宁向星没送钱，送了几片常用药，也给小珊留下了维生素片和补钙的羊奶粉、骆驼奶粉。
    这一举动让万菊一个劲儿的擦眼泪：“我才认识你，你怎么就要离开这里了……是不是又有人欺负你了？我就算豁出去我这条老命也不能让人得逞！你放心，我能用我这个身份保护你的……”
    “老太太！你现在可是有孙女的人了，你啊，还是留着那个机会给你孙女和曾孙用吧，我有人保护的，我也会自己保护自己。”宁向星自信一笑，看得本来对他警惕排斥的小珊都愣住了。
    这个人，看起来也不坏。
    就算不喜欢自己，可他喜欢万奶奶。
    而且，他的眼睛里有星星，好漂亮。
    宁向星再骑车回镇上时，关起门来，才露出一点不舍，一点无奈。
    他只是觉得大家都对自己不错，就算只是相处还不错的熟人，打个招呼说自己要离开总比他们哪天来找自己，发现自己不告而别的好。
    没想到收获了那么多泪水和不舍。
    他也惭愧，因为告别过程中，他无一例外都提到了穆风和小花。
    就算自己和穆原去了远方，他们两个也不会孤立无援。
    他不纯粹。
    “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这句话又被宁向星拿出来开解自己。
    一个人会有负面情绪很正常，人生本来就是要修修补补嘛，哪有那么多心想事成一帆风顺。
    宁向星很快就想开了，只是出去几年，穆原学成后还不一定一直待在那里，要是自己待得不开心了，也随时能离开。
    现在苦恼未来做什么？
    他可是连养老金和棺材板的钱都已经存好的人！
    他的未来不需要担心。
    穆原在搞介绍信的事，顺便倒腾了一下旧货，凑了一笔钱出来，分成两份，一份留给弟弟和侄女，供他们生活。
    虽然穆萍每个月老老实实给小花钱，但是这份钱能用多久，穆原不会有所期待，他按照一人十块钱标准给他们安排了一年的用度，其余的钱就都给媳妇了。
    宁向星收着钱，忽然想起还有一个人没告别。
    或者说一群人，高宏伟和以前跟着穆原一起做买卖的。
    “看我只顾着和自己的圈子告别，你那边有没有要告别的人，需不需要聚一聚？”
    “高宏伟忙着呢，马上年关了正是生意大好的机会，我也说了不会提供指导和帮忙了，他这会子焦头烂额，哪有时间吃饭，我到时候让人给他带话就行了。”
    宁向星没有铁哥们，倒是不理解是不是所有铁哥们都是这个相处模式了。
    宁向星也不是闲着吃干饭的，他搞到了不少空白介绍信，方便自己以后找机会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甚至花了钱加介绍信加自己干部证明，弄到了干部车厢票。
    这一路四天五夜，他也不想坐着去。
    屁股死了谁赔啊。
    两人把客房和杂物房都恢复后，就开始自己收拾自己的东西，穆原见自己工具箱就挺重的，衣服日用品还有鞋袜，都能收出一大袋子，怎么媳妇也是一袋子，袋子还比他小？
    他媳妇不是最能买了？
    宁向星忽悠他。“家里东西留着给小花他们用吧，我们不差钱到那边再买，根据实地情况买总比我们什么都带去的轻松，你说对吧。”
    穆原点点头，媳妇说得对。
    就在两人接小花和穆风来住的那个晚上，穆原说出去一趟，结果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个老头。
    宁向星一头雾水：“嗯？这不是那个老大夫吗？”
    “嗯，是他。”穆原打发老头去剃头发再把自己洗干净，这才和宁向星继续说。“我本来去找他开一些药丸子，和保养的油，他不是宫廷的吗，我觉得应该有那玩意儿，结果去的时候他房子都被人拆了，哆哆嗦嗦在树洞里过活呢，就顺手带来了。”
    宁向星稍微想想就猜出来了。“他之前不要我们给的大额的钱票，只让我们给十元，也只要布料和吃的，是因为有人会惦记他的钱？”
    “估计是这次撕破脸皮了吧，也可能发生了别的事情，总之把大夫也带上，是帮他也是有利于我们。”
    他让宁向星恢复了健康，自己是信任他的。
    也从来没有忘记给他送吃的喝的和零花，没想到自己一个病患家属都惦记着这个老头，老头的骨头却把他当仇人一样对待。
    也许真是好父母遇不上好孩子，好孩子遇不上好父母。
    机缘这个东西，也真是复杂。
    正说着，那老头蔫吧的来了。
    不止剃掉了乱糟糟的头发，胡子也剃干净了。
    宁向星和穆原一看，齐刷刷愣住了。
    不是、这个人的面相怎么那么阴柔啊。
    有个难听的古代职务不知道该不该拿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