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在喜悦中的人群,闻此喝声,皆惊得面面相觑,然而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跟着后退。
楚小郡王等人反应迅捷,沉稳有序地护着陛下、娘娘等远离迎曦,欲重新退往通向徽山太庙的台阶之上。
迎曦见众人已退,遂上前欲抽回深陷黑蛟颈部的撼天剑。
此间,她始终警觉地紧盯着黑蛟。
黑蛟半个身子尚浸于腾龙湖岸边的湖水中,伤口处仍汩汩流淌着腥臭至极的黑褐色血液。
血液流经岸边沙石,俱发出如高温烘烤时的“哧哧”声。
楚天翊凤目微敛,不无担忧的提议道:“莫合,此蛟看来剧毒无比,趁此时它已无还击之力,接下来,不若交给陆都督及手下,至于处理如何由你吩咐如何?”
迎曦语气肃然道:“此蛟由毒蛇进化而来,毒性猛烈,接下来它将化成虬螭,虬螭即半龙之身。先前我等在铜陵斩杀的两条剧毒大蛇,若再修炼百十余年,便可化蛟。可惜彼等遇我,遂绝了最终成龙之道。而化真龙期其修行千百年间,人间必因之生灵涂炭。若我未曾与之相遇,那便顾不得许多。既然相遇,那便是天道所引。亦是天道不许其化身成龙。如这条蛟……”迎曦略作停顿,指着地上之异兽复又开口:“其劫难之中注定有我。我杀之乃天道指引,是为因。若我亡于其口,同样为天道指引,可称之为果。我与这蛟此生注定相遇,其与我之间互为因果。它杀我或我灭它,皆此生无可避免。故而殿下,这便是我为何一定要进京将此蛟除去的原因之一。”迎曦向楚天翊阐明自身并非那般无私,实乃天命所使,不得不为。
而所有这些念头,皆是方才于蜃龙背上苏醒之际方才幡然醒悟。蜃龙被铁链禁锢于腾龙湖中时,屡遭黑蛟疯狂撕咬啃噬。身为极度记仇之神兽,脱困之后按理必定能够轻易将此邪物斩杀,但它似乎从未向黑蛟寻仇,反而听之任其继续兴风作浪,朝东海逃窜而去。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黑蛟在其眼皮底下的所作所为,皆是天道所应允,蜃龙身为真龙,自然早已洞悉,故而才会放任其继续为非作歹,只为等待背负天命之人亲自前来解决。此乃此蛟之劫,亦是迎曦之劫。结局如何,就看鹿死谁手了!所以,这蛟必须由她亲自绞杀
除蛟,一是命中注定,无法回避。二是祁天氏之使命,若有妖邪精魅祸害人间,祁天氏必须全力以赴,哪怕牺牲性命也要将其铲除。三是护佑仁君天子,为其清除邪祟,保天下太平。若君王不仁,黎民困苦。则只能在旁等待下一位仁君的降临。
楚天翊闻罢,已然洞悉迎曦言中之意,他深知迎曦断不会对自己妄言。然仍心有不甘,遂问道:“此蛟为患,殃及大衍百姓,孤身为一国之储君,理应为民除害保护子民,若由孤出手,莫非依旧有悖天道?”
迎曦无声苦笑,无奈开口答道:“殿下,此劫非我亲自应对不可。否则,恐有比除此祸害更为棘手的麻烦等着我。”言罢,便朝他挥手,示意其离去。
楚天翊闻言,终是无言以对。他默默退至一旁,与如珠一道,警觉地防备着不远处实则正在对峙的双方。
迎曦神思重归这条黑蛟,自语道:“即便你我并非彼此之劫,但你既遇我莫迎曦,化龙之途便将自此断绝!”言罢,身形化作一道虚影,极速贴近黑蛟,须臾间撼天剑复归其手。而她亦单腿后退,朝湖面飞去。
而那条佯死之黑蛟,原本被凹凸不平之黑色眼皮遮蔽的巨大瞳仁,在太子后退之际已悄然转动。待仅剩迎曦一人时,其两只锋利之四趾爪子不知何时已然聚拢,准备跃起袭击迎曦。
撼天剑一拔出,剧痛难耐的异兽终难再佯死,伴着“哞嗷”一声震天的嘶吼,黑蛟浑身一颤,蛟首高昂,黑红色的巨大瞳仁瞬间充斥眼眶。兽口张开,上下各一排锋利如锯的獠牙垂着粘稠的涎水,它迅速调转庞大身躯,再度没入湖中,追向迎曦。此一切,仅在转瞬之间。
而迎曦见其复生,于半空止住身形,迎面冲向半浮于水面之黑蛟。
就在相遇的瞬间,迎曦头下脚上俯冲的姿势以撼天剑破水狠狠扎向黑蛟。
黑蛟腾空而起,张嘴便咬向迎曦。
岸边众人见此情形,皆骇然失色,失声惊叫。
楚天翊亦是面色剧变,脚步不由自主地迈入水中。却被人紧紧拽住,他目光凶狠视去,见是如宝,怒意更甚。刚欲呵斥,却闻如宝一脸凝重地说道:“殿下!主子有令,我等不得干扰。若殿下插手,她将遭受天谴,届时,轻则致残,重则毙命。”楚天翊这才忆起迎曦适才所言理智重回,无奈地闭了闭眼,甩开如宝阻拦之手,将目光重新投回湖中。
迎曦此刻立于黑蛟背上,手中撼天剑正竭力刺向蛟首。
黑蛟扭动身躯,急速下沉。迎曦本欲随之一同入水,然忌惮黑蛟黑褐色毒血之腐蚀性,只得脚尖轻点蛟背,疾速后退,继而借力腾空跃起。
水中黑蛟脱险,再次掉转巨首高仰颈部,如前般迅猛腾起,嘶吼着张开巨齿,朝迎曦扑去。
已耗费半日心力的迎曦此刻似有些力不从心,她抬头跃起之姿明显迟缓。须臾,原本伸展的右臂收回按压于心口处。面色亦随之一变,那蛰伏于体内已久的寒蛊彻底发作了。
胸口仿若被撕裂般的剧痛如潮水般汹涌袭来,瞬间将她淹没。
岸上的楚天翊见她动作骤停,整个人亦如被冰封般僵立当场。仿佛麻木得连呼吸亦似随之停滞了。
“主子!”如宝尖声惊叫。
眼看利齿将要触碰到迎曦双脚,她仿佛忽然清醒了一般。左脚狠狠踢向蛟的鼻端,瞬间将那重逾千斤的巨兽踢的头部往后仰。而她整个人一扭,再次跳到黑蛟背后。
她迅速跨骑在蛟背后,而黑蛟在多次的缠斗中明白了迎曦根本不怕水。这次它并没有投入湖中,而是腾于半空中,不停蜿蜒扭动身躯,试图将迎曦甩下。
紧贴蛟首的迎曦理智被寒蛊逐渐吞噬,双手开始由最初的麻痹之感变得僵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