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曦立于高台之上,神情凝重地望向腾龙湖湖心。
此刻已近午时之末,天空乌云蔽日,本应被骄阳映照的湖面,此刻全然被遮掩。湖心水域幽深晦暗。
一团巨大而浓重的黑云,在湖心上空翻涌不息。云团之中,道道闪电逐渐涌现,迎曦深知,这是雷电正在蓄势待发。
而沿湖的将士们,仍在忙碌地将熬煮好的燕雀汤倾倒入湖。
怀仁帝所率众人,亦已抵达观景台。此时,狂风呼啸,树木摇曳。
众人目睹着乌云滚滚,风浪汹涌,昔日宁静秀美的腾龙湖,已然面目全非。心中惊惧万分。
高台上的迎曦乌发如瀑,仅于头顶以白玉冠束起一缕,其余垂落于背。今日,她一改往日灰衣之素,身着月白色锦袍,外披冰蓝色广袖纱袍,腰间束以水波纹锦带,更衬得楚腰纤细,玉立琼姿。
高台下方设有一请神用的简易法台,法台中央高悬四头八臂,八目皆呈大忿怒之相,执钺斧、弓箭、剑、铎、戟、索六物,赤发、绯衣玄冠、金甲、跣足;领神兵天蓬元帅神像。下方燃有两盏琉璃灯罩的油灯,另有鲜花香烛等物。
诚然,她今日欲请天蓬元帅降妖除魔!
迎曦见怀仁帝与久未谋面的太子等驾临,提足跃下高台参拜。
楚天翊远远瞧见自高台飘然落地的迎曦,耳畔狂风的呼啸声与人群嘈杂声刹那间皆杳然无踪。眼中唯有徐徐而来仿若谪仙的男子以及那骤然加速的心跳。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莫合今日似乎比往昔面容更为清绝。他原本挺直的身躯不自觉地更加挺拔。
“莫合拜见陛下、拜见诸位娘娘……”迎曦单膝跪地,正欲继续施礼。却被怀仁帝赶忙扶起。
“小莫公子今日不必多礼。”怀仁帝面色凝重地打断。“事急从权,待今日铲除妖物,朕再邀你入宫觐见。”
“草民领旨!”迎曦低头领命。今日后宫除太后及皇后外,尚有众多娘娘、皇子、皇女,皇室宗亲,朝中重臣。若逐一参拜,岂非要至日暮西山?
而所有人自她出现起,目光便全数转移到了她身上。
尤其是朝阳郡主,此刻正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眼中探究之意十分明显。
迎曦跟在怀仁帝身后走向法台。
“小莫公子这是…?”怀仁帝看着悬挂的天蓬元帅神像问道。
“回陛下,草民今日欲请天蓬元帅除妖。是以设下这法台。”
怀仁帝点点头,刚道:“何时…”忽闻天空传来巨响!几乎所有人都会都被这响彻天地的声音震的耳内生疼。那巨响持续响起,人们循声望去,只见那湖心天地间已被灼眼的光束连接起来。
迎曦脸色一变,看着轰轰作响的湖面大声道:“陛下,请带领所有人移步观景阁,以防雷电误伤!如宝,取天蓬尺来!”言罢,再次飞身跃回高台。
太子与鹤啸天等身护怀仁帝等刚退进观景阁,湖面上忽然掀起巨大水浪,一黑色巨型蛇样生物跃出水面又砸进湖中。
这一幕惊呆了所有人。
湖面上空随着巨物的暴起接连降下数道雷电。天雷正在追击那妖物。
“陛下,那、便是黑蛟吗?”魏皇后指着刚才黑蛟跃出的水面,声音略带颤抖的问道。
怀仁帝神情凝重的点头。
“如此庞大…”
“该如何除去…”身后传来无数低语。
太子神情同样凝重,这蛟的大小超出了他的想象。之前见过迎曦助小麻雀于陆地渡劫,已是危险重重,如今妖物潜于水中,难度可想而知。他目光看向高台上背对所有人的迎曦。狂风将她宽大的衣袍和乌发吹的飘荡起来,仿佛欲随时乘风而去。
“哞…哞…”如水牛的吼声传来,只不过其声更大更低沉。
只见湖面上隐约露出个黑色衣服斗大蛇头蛇头上有凸起。正是那蛟无疑。
此时那蛇首正快速往南东边水域游去,京都东边连接的沧河直达大海。这蛟想必是想从沧河入海。
迎曦一看,这还了得,若蛟入海便会掀起滔天风浪,届时,巨大海潮不仅会淹没沿海城镇。
见天雷再度隐匿于团云之中,似是迟疑不决。迎曦心中暗忖,此蛟狡诈异常,深知上岸必遭天雷追击,故而在湖中潜行逃窜。
她的面庞上罕见地流露出焦灼之色。此种情形,既然它不肯现身,唯有以身引雷。
她紧闭双眸,许久,心中轻叹一声。罢了,半条性命,便听凭天意,以身祭天吧。
下定决心后,她再次飞身跃下高台,快步向怀仁帝处行去。
“陛下!草民观此蛟逃逸方向,乃是东海入口,蛟若入海,便再无绞杀之机。届时,它必会掀起巨浪扑向陆地,浪潮将使陆地横尸遍野。草民虽有除妖之策,但此蛟异常狡黠,迟迟不愿上岸,而天雷又无法追击。因此,草民只得以身祭天,以求降下天雷…”
“万万不可!”迎曦话未说完,便被太子言辞凌厉地打断。“以身祭天,凶险至极,天雷之威,足以毁天灭地!届时,莫小仙君岂有活命之理?此事万万不可!”
怀仁帝闻听她要以身祭天,亦表情凝重地沉默下来。
“皇上、殿下,此计虽有风险,却是唯一之法。若不如此,蛟入东海,便再无转圜之机。请皇上、殿下放心,草民定会安然归来。”迎曦语气坚定地回答道。
“除此之外,真无他法了吗?”怀仁帝沉凝问道。
虽事先已谋划周详,但迎曦仍作深思状,少顷,才答道:“黑蛟乃世间至邪至凶之妖物,而陛下乃真龙血脉,娘娘则是青凤化身,二位的鲜血可镇妖物之凶性。若能取陛下龙血、娘娘凤血少许,加持撼天剑,必能事半功倍!”
“岂有此理!竟敢伤及陛下与娘娘龙体!”此时,阴尚书厉声道。
“胡言乱语!莫非她是想趁机谋害陛下?”
“祁天氏门下怎会有如此胆大包天之人,莫非是冒名顶替?”
“此子确实行为诡异…”
怀仁帝身后的朝臣们纷纷开始指责迎曦。
而迎曦却面无表情,单膝跪地,上身挺直,对所有的指责恍若未闻。
“陛下,臣妾乃是陛下亲封的一国之母,受万民供养,身为中宫更理当以身作则!若臣妾能助莫仙君除蛟,莫说些许鲜血,哪怕是舍身献祭也在所不惜!臣妾愿以鲜血助莫小仙长除蛟!”魏皇后向着怀仁帝恭敬一拜,言辞恳切地说道。
怀仁帝扶起皇后,眼神坚定道:“青凤如此深明大义,朕身为这天下之主,大难临头更应率先垂范。”随后高声下令:“取匕首来,朕与皇后愿助小莫仙君一臂之力!”
“陛下,万万不可啊!”众官一同跪地恳请。
“朕意已决!诸位爱卿无需再劝!”怀仁帝沉声道。
“陛下与娘娘高义!草民深感钦佩,必当全力以赴剿灭妖物!”迎曦适时应道。
朝臣们面面相觑,皆不敢再出言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