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弈想都没想，认罪这事瞒不住，估计这一两天官方就要发公告了，长痛不如短痛，直接了当的说，可能更好些。
    “吧嗒！”
    林弈听见了手机笔直摔在副驾驶的声音，叶南絮整个人呆滞在那里，一脸的不可置信。
    “林侦探，你刚刚说什么？”
    “你父亲认罪了。”
    “怎么会这样？不可能！父亲是被诬陷的，怎么会认罪呢？”
    叶南絮捂着红唇，完全不能接受所听到的话。
    林弈叹息一声，知道叶南絮一时间是很难平静下来了。
    林弈的沉默与无言，让叶南絮的心更加揪紧了，强烈的窒息感让她浑身冰凉。
    “林侦探，你告诉我，你刚刚都是在开玩笑的，对不对？”
    叶南絮伸手牵住林弈的袖口，眼神里全是无助的恳求，那微微泛红的小巧鼻尖，像是在乞求林弈告诉她，刚刚那些都是玩笑话。
    林弈别过头，不去看她。他比很多人都要明白，大多数时候，过多的安慰是一剂毒药，自己骗自己，反而更难走出来。
    叶南絮已经不是一个小女孩了，有些坎，需要她自己踩着钉子，迈过去。
    “都是真的，这两天官方估计就会公布了，你母亲应该已经知道了，所以才会一下子病倒了。”林弈紧握着方向盘，语气很是平静，像是在播报一则新闻。
    叶南絮颤抖着松开了牵在他袖间的手，眼眶红红的，低垂着头，失神地絮语着。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父亲又没有做那些事，怎么会认罪呢……不会的……”
    林弈沉默地看了眼情绪已在失控边缘的叶南絮，摇了摇头，发动了汽车，越过逐渐拥挤的车流，驶离了律政署。
    “林侦探，我们这是去哪？我不要去别的地方！我爸爸肯定是被冤枉的，我要回律政署，我要亲口问他……”
    “没有证据，就算见到了，又有什么意义？”
    历史好像在重现，林弈又抛出了和叶南絮初见时的那个问题。
    “林侦探，你先开车送我回去，我再去求求吴检察官，肯定会有办法的……求求你先送我回去，好不好？”
    “你父亲交代我，让我带你离开洛桑市，不要再管这事情。”
    林弈冷漠的加快了油门，他现在并没有心情和那个心境，去安慰面前这个歇斯底里的女孩。
    他还有很要紧的事情要去做。
    叶南絮闻言身子一震，手拽住了林弈的西装外套。
    “什么意思？爸爸他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要你远走高飞。”
    “我为什么要走？我还没有救出我爸爸……林侦探，你也一定会帮我的对吧。”叶南絮一下子受的冲击太多，眼神中渐渐失去了聚焦，话语都有些含糊。
    林弈没有回答，回应她的是越发轰鸣的发动机。
    “林侦探，你这是要带我去哪？我不要去其他地方，你送我回律政署，好不好？”叶南絮情绪越发崩溃，伸手拉扯着林弈的西装袖口，反复的恳求着林弈。
    一顿拉扯下，林奕紧握着方向盘的手一松，车险些偏离了车道。
    林弈眉头深皱，甩开了叶南絮的手，一脚刹车踩到底，暴力地将车靠在路边停下，面色铁青的望着叶南絮。
    林弈严肃甚至有些凶狠的表情，让叶南絮骤然冷静了些。
    “叶南絮，你听好了！我不是要帮你，我是要帮我自己。你的父亲让你抓紧离开洛桑，必然有他的理由，如果你真的为你爸爸考虑，你应该听他的话。”
    “接下来的案子，我会一个人去查！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叶南絮纤弱的肩膀耸动着，摇了摇头，声音哽咽，伸手想去捉住林奕的胳膊，却又畏惧的退缩了。
    “不，我要跟你一起，你不要甩开我……”
    “不行！”林奕拒绝的斩钉截铁。
    “林侦探，那是生我养我的父亲！我怎么可以什么都不做，就这样看着他被人害死！”叶南絮咬着下唇，成串的泪珠沿着脸颊滑落，倔强地直视着林弈的眼睛，声音越发颤抖：“如果这样什么都不做，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不想后悔，我想保护我的家人……”
    林奕望着副驾捏着裙裾，表情无助却又带着一丝坚定的女孩，沉默久久才开口。
    “如果那个代价是死呢？”
    叶南絮微微抬起头，克制着滑落的泪珠与颤抖的肩膀，不解的望着林奕。
    林奕摇下车窗，打开双闪，目光平视着前方来往穿梭的车流，从烟盒中抽出一根烟，夹在两指之间，点燃后深深吸了一口。
    “叶南絮，你有想过吗？这个案子背后究竟有着什么？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逼得你父亲这样的高官主动认罪？”
    叶南絮止住了哽咽，瞳孔骤然放大，张口想要说什么，却又低头沉默了下来。
    车内逐渐烟雾缭绕，林奕的眼神迷蒙而遥远，仿佛随着飘散的烟圈，思绪也飞向了不知名的远方。
    “其实你也想到过，对吧？”林奕的语气很是平静，也不想等叶南絮的回应，继续说着。
    叶南絮紧握着裙裾的手，捏紧又松开，细若蚊蝇的“嗯”了一声。
    “如果继续查下去，你和我，可能都会死。”
    林奕吐出一口烟圈，车内的空气随着烟雾渐浓变得越发浑浊。呛鼻的烟味与车中皮革座椅和机械油润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氛围。
    林奕的脸部被烟雾轻轻遮掩，缭绕间让他的面容显得有些模糊神秘。
    “你父亲认罪的理由，我能想到的，只有一个。”
    “为了保护你和你母亲。”
    “所以，你离开，对谁都好。”
    林奕的话语像是揭开了叶南絮的最后一层自我保护，赤裸的言语让狭小的空间显得尤为压抑。
    叶南絮的出奇的安静，只有翕动的睫毛，依旧彰显着她内心的不平静。
    “林侦探，就算如此，我还是想做些什么，我不想我恨我自己，恨自己无能为力，恨自己像个旁观者等待结局。”
    没有意料之中的哭泣，取而代之的眼神中的坚定。
    林奕偏头看看她，嗤笑了声。
    “你能做什么？”
    “我能……”
    叶南絮红唇微启，却又失了声音，双手似是无处安放，紧张的捏在一起。
    “现在的你，什么都做不到，我还不想害死我自己……”
    林奕的话语简短而残忍，捏着烟蒂最后深吸了一口，直到微弱的火星蔓延到了指尖，才将它弹出窗外，湮灭在路边的下水道中。
    叶南絮眼眶微微红肿，抿着红唇，偷偷望了眼表情淡漠的林奕，底气不足的说道：
    “林侦探，我可以……我可以学，你可以教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但你不要甩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