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正南和王可走到一处河边楼阁的白墙之下,在璀璨的灯火里,看那白墙之上游人涂鸦的诗词。
就在这时,两人听见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接着便是女孩们互相谦让嬉闹的声音。就听一个女孩说:“我还没有想好,你们别这么急着催我。”
另一个女孩说:“你是我们这些人里面的大将军,大将军临阵之时怎么能退?反正不急,小婶子没来呢,这船现在又不开 ,你快说吧。”
那原先的女孩道:“都知道我是弄刀枪的,诗词我自是不行,这诗还没有成,差一句呢,哪里能硬说?”
另有一个女孩说:“你先说出来,没成的那一句,我们来帮你凑。”
那女孩便道:“这可是你们说的,最后一句,我可交给你们了。”她说着便吟道:“西风吹皱秦淮波,秋夜虽凉游人多。风摇画舫碎柳烟,”
吟到这里,那好姑娘发女孩便停了下来,说道:“这最后一句,我总觉得不好,不喜欢,说了你们也不喜欢,不说了,就交给你们了。”
其他女孩听了这诗,便一时无语,都琢磨着第四句。
陈正南就沿台阶往上走,到了上面便是河边石栏杆,往西边看,只见被白墙挡住的北边秦淮河里,靠岸泊着一只画舫,船尾站了四五衣着鲜艳的女郎。
一位身穿绿色绸裙的云髻女郎正笑着对众人说:“这最后一句,我可交给你们了,都上点心吧。”
陈正南看那女郎,只见她身材健秀,长脸峻鼻,眉若弯月,清眸璀璨,笑靥浅浅,才看一眼就知道是个秀外慧中,蕙质兰心的女孩,给人精明能干且聪明伶俐的感觉。
这时,另有一个女郎把刚才这三句诗又吟了一遍,欲对出第四句,却欲言又止。
此情此景,直面这往昔风月佳话之地,陈正南一时间诗兴大发,便将听到的那三句诗吟了一遍,看着眼前一船青春美丽的女孩,河水里倒映着星空和两岸灯火,便顺势接出了第四句:
“西风吹皱秦淮波,
秋夜虽凉游人多。
风摇画舫碎柳烟,
满船青春压星河。”
陈正南这唐突的出现,自然是惊了一船的人,众见他年轻俊伟,都觉眼前一亮,但见他身着麻布粗衣,又不以为然,然听到他对出这最后一句,细品之下便觉得实在惊人妙句,一时竟都无语。
就听一个年岁小些的女孩小声道:“这最后一句,真是难得,实在是好句。”
这诗的原主人,那女郎此时转过头看着陈正南,面含浅笑,想说什么,却羞怯间一时语不能出。
这时,王可走来道:“陈大哥,我们的船到了。”
陈正南便向那船上众女郎一拱手,转身和王可去了码头,上了两人订下的小船,船夫待两人坐稳后,轻轻荡开一篙,小船便离了岸,向东行去。
画舫上,那些女郎目送着陈正南坐了小船离去,众人一时不禁愣怔,片刻后方才小声说笑起来,只那诗的原主人依旧呆呆地看着陈正南远去的小船,小声嘀咕道:“竟然就这么去了,真是。”
陈正南和王可并排坐在船上,闲看秦淮河两岸。
船儿且行且悠悠晃着,极目楼台尽处,哪里分得清星月之辉与人间灯火,茫茫间只见一片穿透秋夜的薄薄雾霭。
船夫用力,小船东行,穿过一个个泛着深褐的桥拱,河道忽窄,河两岸扑面而来。
岸上人家,或在屋内说笑,或儿童于院中奔走嬉闹,或有老人轻咳,或有人打着灯笼在走,人影在动,面目恍恍。
秋日的夜空,星子凌空照耀。
“果然如诗中所说。”王可极目河上,转头看着两岸说道。
陈正南便问:“诗中说了什么?”
王可微微一笑道:“自然是牧之先生《泊秦淮》中那句“烟笼寒水月笼沙”了,果然生动。”
他说完又问:“陈大哥,刚才听你接了那船上的诗,想来于诗词这一块,陈大哥似乎也很精通。”
陈正南道:“精通是谈不上,也只读过几首唐宋诗词罢了。”
王可便问:“今晚上,陈大哥可有所得。”
陈正南道:“却没有。”
王可微笑道:“陈大哥,且听我才得的这绝句如何?夜游秦淮上,徐徐秋风爽。月色清且冷,水上闻桂香。”
陈正南听完,击掌道:“王可小弟如此年少,却有大才,真乃好诗!有这诗,也不虚了你我今日秦淮之游。”
王可笑道:谢谢陈大哥夸赞。我也觉得才拼成的这几句,似乎也还可以。就算回了家里读给家大人听,他也能少发些火。回头,我要把它记下来,等我成了年,再攒一些诗我也出一个集子。陈大哥,你说可好?”。
陈正南笑道:“这个自然好,能出一部集子,也是人生乐事。小弟如此年少就有这等志向,实乃可贺。”
陈正南心道:大户人家果然不同,这么小的孩子,就想出自己的集子,且和说着玩似的。普通人,就算是有才学的中等人家,想出一个自己的集子,那是谈何容易。
小船正行走之间,便遇着陈正南刚才接诗的那只画舫,船上那些女孩正谈笑着。王可看见这灯火辉煌的画舫,毫无感觉。陈正南看见了船上亮丽的女子,竟不由得想起了林青竹,心灵默念的是,此时的她在干什么?两个孩子是不是已经睡下了?
正在这时,画舫船尾的地方,一个女孩靠近船舷伸手想去折岸上一棵小树盛开的木棉花,却不料那船走得飞快,她的手则抓住了树枝,一时却舍不得松,船走的又快,她瞬间便被从船上拉了出来,跌落水中。
船上众人一片惊叫之声,纷纷跑向女孩落水的地方,那船夫见有人落了水,连忙过来拿起长篙想去打捞那女孩,可是那船行走间,哪里立刻停得下来,竹竿捞了两次那女孩一时没有抓着,船和竹竿便走得远了。
船夫们忙着撑篙把船停下来,再往回捞那女孩,她却沉入了水中,看不见了。
在此危急之时,陈正南所乘的小船正好赶到,他是会游泳的人,知道身上衣服多,不论是游水还是救人都不方便,连忙三下两下脱了外套,跳入水中,游到那女孩没入水中的地方,潜入水中搜寻,竟然没有摸到。
王可连忙指挥小船上的船夫将船靠近陈正南,陈正南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沉潜入水中,这一次他摸到了女孩的身子,知道了女孩的所在,用力地靠过去,抓住了你女孩的腰身,将她拖了上来。
那女孩沉在水中半死的状态,惊慌害怕之中,忽然间有人来搭救,她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只慌忙地紧紧抱住了陈正南。
这一下,却让陈正南很不方便,两人又一同沉入水中。无奈之下,陈正南只得在水中硬是翻转了那女孩的身体,从她背后用右臂揽住她的腰身,用左臂奋力划水,两腿蹬水,这才从水上浮了上来。
两人从水中一露头,便被王可看见,他便指挥着那船夫将小船靠了过来,陈正南在水中拖着那女孩,王可和船夫从上面拉她,将那女孩拖曳到船上。
陈正南扒着船舷休息了片刻,这才爬上船去。
这时那画舫也靠了过来,贴近小船。船上的女孩子们惊叫中叽叽喳喳,面露惊慌之色。个中也有一两个年纪大的,甚至还哭了出来:“这怎么使得,这怎么使得,要是出了一个好歹,老爷回去还不要了我的命。”
陈正南这时才去看那女孩,只见她身穿蓝衣,正是自己接的那句诗的原诗主人。陈正南看她面目紧闭,脸色煞白,用手在她鼻息间去探测,却已经没有了呼吸。
前世的陈正南多少有一点医学知识,便用手在这女孩颈间探摸了一下,觉得恍然间还有脉动,便立刻将那女孩平仰面朝上,平摊在小船之上,用左手捏住那女孩的鼻子,右手捏开她的嘴巴,给她做人工呼吸,之后便又去按她的胸部。
陈正南依稀记得,好像是按个五六十下做一次人工呼吸。这一来,那画舫上的人看得清清楚楚,无不大惊失色,或掩面的,不忍目睹的,或咒骂的,捶胸顿足的,更有人在船上叫:
“快去打他,把这不知廉耻的后生打死了,快将小姐抬上来,哪里能让他那样非礼,真是好不知廉耻,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人,人家遭了难,他竟还如此非礼。
也有人叫:“这不正是在河岸上接了小姐诗的那人吗?”又有说:我也认出来了,正是他,走的时候他便是和一个小孩儿一起离开的,那小孩儿也在船上。”
又有人骂:“会作诗又怎的,终是一个下做人,直可以打杀了的!”
只有这小船上的船夫看得最是清楚,他虽然不知道陈正南这样做的道理,但是他看得出陈正南这是在全力地救人,另外,从陈正南和王可两人上船以来,他便对这一大一小两个年轻人印象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