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紫薇树还未褪尽余香，秋日便已悄然金黄了麦稻，而后一场大雪伴随着凛冽的寒风席卷了盛京，满地尽染白霜。
盛京此时是零下的天气，裴景泽仗着院子里铺了一层地暖，只穿了一件黑色的大衣，连扣子都不扣上就直接推开玻璃门。
寒风迎面而来，他哼着小曲，拎着喷壶，径直往院子角落而去，那里有几株绣球花已经熬了十几天，正等着雨露的滋润。
要说裴景泽为什么这么开心？
因为今天是2024年12月13日。
虽然过两天就是他的生日，但他今天开心的原因可不是因为这个。
而是被时代杂志评选为年度全球最具影响力百人榜艺术家第一名、格莱美史上首个获得流行分类大满贯的歌手，被国内歌迷誉为华语乐坛之光的明昭今年依然准时准点的出专辑了。
个人第五张中文专辑《22》，两天后发售。
按照惯例，今天是明昭跟国内歌迷开线上见面会的时间，这意味着，他又可以见到明昭了。
虽然今年已经收拢了信心管理局和公司的技术部门，虽然黄兰馨已经没有任何手段去侦查他在网上浏览了什么东西，但裴景泽依然喜欢来到这座没人住过得的湖边别墅，用这部跟不上时代、屏幕还碎成七八块的手机看直播。
盛京时间晚上19:00整。
洋柿子某个直播间频道虽然还是黑屏，但已经挤满了上千万人，弹幕密密麻麻的，不充点钱搞点花哨的弹幕就别想被人看见。
“哈哈，经典国外网络延迟几分钟上线。”
“猜猜今年明昭是在哪里直播的？”
“应该在美国吧？上个月明昭不是才在白宫万圣节活动上献唱过吗？”
“落伍了吧？他现在肯定在德国，慕尼黑政府这边为了请他来唱歌，花了三个亿搭建了几百米长的巨型led屏，听说高清到毛孔都能看见。”
“卧槽，三个亿屏幕？真的假的？”
“是真的，我现在就在慕尼黑，你们可以看我主页图片，那个屏幕我是看着他们搭起来的。”
“天杀的，你们国外吃这么好？我们国内的歌迷参加个新专发布会还只能通过直播间。”
“还不是怪那个人！”
“嘘！前面的不要命啦？！这是碰都不能碰的滑梯！你小心被封杀！”
默默窥屏的裴景泽只感觉膝盖中了一箭。
自从前年被花里胡哨的进场特效背刺后，他就在设置里把进场特效关了，因此直播间众人还没发现榜一大哥来了。
“哈哈哈，还能封杀到哪里去？明昭年初直飞印度参加首富女儿的婚礼，通告费一亿多！这还需要靠国内赚钱？内鱼已经丸辣！”
“什么完了？”黑屏的直播间突然亮起。
观众们见明昭上线，纷纷避开话题，弹幕齐刷刷【你终于上线了，等你等的好苦】之类的话。
明昭轻笑：“你们太夸张了，我也就晚了四分钟左右吧，德国跟国内有时差，我也不是特务，你们就谅解一下吧。”
“既然你都求我们了，我们就原谅你吧。”
“明昭你真在德国啊？那三亿的屏幕是不是真的？是你自己花钱搞得还是慕尼黑政府搞的？”
“这次全球巡演有国内吗？求求了。”
明昭记住了点赞最多的几条弹幕问题，逐一回答：“是在德国，屏幕是慕尼黑政府出资的，所以在其他场还是正常的屏幕，国内的话...”
明昭只是犹豫了几秒，弹幕顿时一片狂欢。
“卧槽！犹豫了！”
“支支吾吾的！是不是有希望！”
“你这回跟前几年的表现可不一样啊！前几年拒绝的可快了！”
“来人，上刑具！给我审出个三四五六来！”
见弹幕越来越失控，明昭转移话题：“你们别乱猜了，如果有我肯定在悦动app提前通知，还是赶紧抽取观众连麦吧，别让他们等急了。”
裴景泽看到明昭的反应也是眼前一亮。
弹幕则是不依不饶。
“我们不着急连麦，你赶紧把全球巡演的事情交代清楚，我是牛马，请个假很难的！”
“被抽中的请一定问巡演的事啊！”
“拜托了！不得到答案我会睡不着的！”
“不是，怎么又抽到低调哥了？”
“废话，这次还是按照消费权重抽的，低调哥一直都是榜一，抽不到他才奇怪吧！”
“服了，低调哥又要弹他那个破琴了！”
“补药啊！听声音应该是个挺帅的人，为什么非要跟钢琴过不去？快问巡演的事啊！”
直播间弹幕在狂飞，而连麦的两个人却一言不发静悄悄的，安静到好像断网了一样。
裴景泽把手机放在谱架上，肌肉记忆已经无意识的让身体的姿势调整到最佳。
指尖轻轻落在琴键上。
铛——
他曾在明昭的书架里看到一本书。
书名叫什么、作者是谁已经忘了，但里面有一句话让裴景泽印象深刻——
期待是一种半清醒半疯狂的燃烧，使焦灼的灵魂幻觉自己生活在未来。
裴景泽觉得自己正处于这么一个状态。
他每年都在期待今天，期待像牛郎织女一样和明昭一年一度的见面，哪怕两个人并没有正面的交流，哪怕他连摄像头不敢开。
可仔细想想，他也只能做这些了。
他无法开口问明昭索取什么，他只能在明昭连到他的时候，一遍又一遍的弹着早已烂熟于心的半截曲子。
他在期待，期待明昭真的如他所想，记得那个承诺，期待明昭真的在为了他们的重逢而努力。
可仔细想想，他的期待也许只是虚妄。
毕竟劳伦斯先生在美国可是炙手可热的商业新贵，无数资本都挥舞着钞票，等着股市神话劳伦斯先生带他们一起攻城略地。
劳伦斯在国外，身份尊贵，人人敬仰。
明昭在国内，拜他所赐，是“劣迹艺人”。
不管怎么想，不管以什么角度来看，明昭都没有回来的理由。
碎裂的屏幕里，一直没有动作的明昭突然掀开琴盖，瘦削而修长的手指在旋律进行到一个恰到好处的地方时落在琴键上。
折磨直播间三年的钢琴曲终于露出真面目。
即使一人在德国，一人在华夏，即使顶着网络延迟，明昭总能恰到好处的慢半拍，使得两人的节奏严丝合缝的对上。
这首曲子，他练习的次数不会比裴景泽少。
曲子的音乐结构属实不难，三个八度湿热的循环，但在两人的共同演绎下，即使是不懂音乐的观众也能从旋律里听出来蕴藏其中的恢弘的荒芜、遒劲的生命力以及温柔的爱。
“卧槽，难道明昭是天才？听了几次就把低调哥这首歌钢琴曲改好听了？”
“前面的是真牛，这很明显两人认识啊！”
“不是，什么情况？”
“我就说这曲子只有一半吧！”
“不是说低调哥是乱弹琴吗？我现在听到的是什么？录播？好痛苦！好复杂！要长脑子了。”
“我怎么瞧着这两人有奸情啊！”
明昭加入的瞬间，裴景泽手中的旋律乱了，他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是在做梦。
可现在耳边听到的音乐是真实的。
眼前看到的一行行飘过的弹幕也是真实的。
“怎么走音了？难道你还没有准备好吗？”明昭轻轻开口，尾音上扬，莫名缱绻：“这可怎么办呢？我为了这一刻，已经练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