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叔叔我要回家……”丫丫朝杨硕伸出了双手。
    直到杨硕把丫丫抱起来，何旭洋这才把注意力投向自己几乎一年没见的女儿。
    她是那样乖巧可爱，肉嘟嘟的小脸和圆溜溜的大眼睛，比他见过的身边任何小孩都要漂亮。
    从前他为什么没有发现自己的女儿长得这样标致呢？
    想到家里重度唇腭裂的儿子，看一眼就要做噩梦。
    吃个奶都需要工具辅助，那样的儿子要着有什么用？
    想到这里，他忙摆出温和的笑脸，小心翼翼朝丫丫伸出了手，“丫丫，跟爸爸回家看看你奶奶好不好？”
    丫丫见状，忙转过身往杨硕怀里一扑，“我不认识你，我要回家找外公外婆……”
    三个大人听丫丫这样一说，皆是一惊。
    丫丫竟把何旭洋给忘了？
    也难怪了，乔初冬带丫丫回娘家时还不到三岁，这都一年了，他从来没有去看过丫丫，也难怪丫丫忘记了他。
    “我们走吧！”乔初冬觉得这是好事，和杨硕转身就要走。
    可何旭洋却莫名恐慌起来，他抓住了丫丫的手喊道：“丫丫，我是你爸爸啊！你怎么能忘了爸爸呢?是不是有人跟你说爸爸坏话了？所以才……”
    “何旭洋你够了！离婚一年来，你关心过丫丫一次吗?你尽过爸爸的责任吗？你没有！那又凭什么要求丫丫记得你？滚远些！”
    乔初冬的声音震耳欲聋，振聋发聩。
    何旭洋一时无言以对时，黄霞忽然从供销社跑了出来。
    “你一个被抛弃的贱人，凭什么吼我男人？”黄霞一出来就开始维护何旭洋。
    “那就管好你男人，让他以后不要出现在我们面前。”乔初冬冷声道。
    黄霞见何旭洋竟然一声不吭，只傻傻看着乔初冬时，她心里猛地窜起一股无名火，直往乔初冬身上喷。
    “乔初冬，你都跟他离婚了，你又勾引他是什么意思？你贱不贱啊？”
    杨硕眼神骤冷，“嘴巴放干净点，别逼我对女人动手。”
    黄霞无疑是害怕杨硕的，因为他又高又壮，而且显然脾气也不好。
    她忙缩到何旭洋后面，怂恿道：“你眼瞎吗?没看见他们欺负你女人啊？你还是不是男人了？”
    可何旭洋听了她的话不仅没有要维护她的意思，反而一掌将她推远。
    “滚开！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勾引老子，老子怎么会跟初冬离婚？”
    “何旭洋你个没良心的王八蛋，老娘给你生儿育女，你还怪上老娘了，老娘跟你拼了……”
    两口子直接在大街上撕打起来，乔初冬无心观战，带着杨硕和丫丫很快消失在了现场。
    黄霞虽然彪悍，但何旭洋好歹是个年轻力壮的男人，她很快就被摁着打了。
    他边打边骂，嘴里的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要不是街坊拉架，黄霞就该被打毁容了。
    这两人在镇上早出名了，劝架的拉架的都是在看笑话。
    纷纷劝他们不要激化矛盾，两口子床头打架床尾和，没有过不去的坎。
    黄霞虽然生气，但是她也很清楚，自己现在拖着个傻儿子，爸爸也被学校开除了，不依附何旭洋她根本活不下去。
    所以她自然不会轻易跟何旭洋离婚。
    这日子不管过成什么样，她都要和他绑在一起过下去。
    两口子回到家时，傻儿子正在往何旭洋的水杯里尿尿，林婆子正在哄哭闹不止的亲孙子。
    家里一团乱，根本没地方下脚。
    何旭洋看着这一团乱的家，没有发脾气，反而是嚎啕大哭起来。
    他想起曾经乔初冬在的时候，这屋子里总是一尘不染，回家总有温度适宜的茶和洗好的水果在等他。
    饭桌上永远都有他爱吃的菜。
    衣柜里，他的衣服总是干净整洁，不带一丝褶皱和脏污。
    丫丫会甜甜的喊他爸爸，踉踉跄跄向他走来要抱抱。
    那时候他是粮站大院里所有男人羡慕的对象，媳妇儿漂亮贤惠，温柔体贴。
    除了没有儿子，他什么都不缺。
    可是，他为什么要听他老娘的挑唆？把这一切都毁了。
    就是为了要个儿子吗?他现在得偿所愿有了儿子了啊！
    “哈哈……”他有两个儿子。
    一个是傻子继子，一个是亲生的残疾。
    报应啊！都是报应！
    林婆子见自己儿子蹲在地上又哭又笑，心里一阵发慌，忙跑出来问出了什么事？
    何旭洋听到自己老娘的声音，突然就激动起来，他死死抓着自己的头发，自暴自弃地问：
    “我他妈怎么就把日子过成这样了啊？妈，你告诉我为什么啊？我不是都听你的了吗？你为什么要害我？”
    林婆子呼吸一滞，抱着孙子的手都抖了起来，是啊！家里现在弄成这样，她有责任。
    她害了儿子，可谁害了她呢？
    她愣愣看向黄霞，过去把哭闹的孙子往黄霞怀里一塞，指着她的鼻子说：“这两个讨债鬼都是你带来的，你给我想办法处理了，不然别再进我们家的门。”
    黄霞还在愣神，自己和两个儿子就一起被赶了出去，关在了门外。
    怀里的儿子还在哭，本就无法直视的脸，这下更加狰狞可怖了。
    她烦躁不已，想要敲门进去，可奈何林婆子就是不肯开门。
    而她一转身的功夫，大儿子小灯已经踩着阳台的边的筐子爬了上去。
    “小灯——”
    她心中大骇，忙跑过去阻止，可还是迟了一步，小灯翻出阳台就直接掉了下去。
    “我的天啊！谁家孩子掉下来了！！！”
    楼下很快围了一圈人，黄霞看着楼下躺在血泊中一动不动的儿子，早已吓得腿软。
    “这不是楼上何家那个小傻子吗？”
    “摔下来时正好脖子着地……这还怎么活啊？活不成了……”
    听到动静的林婆子和何旭洋开门出来，看到楼下的情况，和黄霞软倒在阳台上的一幕时，都跟着脸色一白。
    黄霞颤颤巍巍下了楼，小灯口里和鼻子里不停往外冒血，痛苦的样子让所有人都不忍去看。
    黄霞虽然恨这孩子拖累自己，可毕竟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这一刻她还是接受不了，哭得撕心裂肺。
    “灯啊……”
    卫生院的医生很快赶了过来，但不幸的是，小灯摔断了脖子，肺部也有出血，不等送医就咽了气。
    这个在家里关了一年的傻孩子，一出门就迫不及待地奔向了他想要的自由。
    黄霞短暂痛苦过后，又觉得松了口气。
    “小灯一定是心疼我，所以不想再拖着我了。”她说着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哭了。
    何家难得安宁了几日，通过小灯的死，她好像又得到了某种启发。
    如果小儿子也死了，她不就可以重新生一个儿子，挽回何旭洋的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