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棠是真的有点困惑,因为这似乎与自己的推测有些相互矛盾。
毕竟如果那位家境贫困,多次向楚玉沉借钱的亲戚就是楚毅的话,那楚玉沉肚子里的孩子应该就不是他的。但依照男主红颜知己遍天下的剧情设定……又好像有些说不通?
而考虑到楚玉沉奇特的脑回路,以及偏好自讨苦吃的行事风格,若是遭受渣男的情感欺骗而后惨遭抛弃,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黎棠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却见楚玉沉竟蓦地陷入了沉默。
对上她那副迷茫又羞愧,甚至下意识移开视线的眼神时,她不禁眼皮一跳,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更为荒诞的念头:“你该不会……连孩子的父亲是谁都不清楚吧?”
戚蕴也微微一怔,诧异地投来目光。
即便她们什么都没说,但楚玉沉却不想被误解,急忙解释道:“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原来在y国的那段时间里,楚玉沉向来都是独来独往,基本没什么朋友,也从来没有参加过派对之类的社交活动,只是一门心思埋头于学业钻研与绘画创作之中。
可就在她与父母关系决裂,拉黑他们的那一天,因为心情异常压抑沉闷,便突然心血来潮,产生了前往酒吧借酒消愁、释放内心压力的想法。却没想到自己的酒量实在太差,仅仅只喝了一杯就醉得不省人事了。
而当她在意识朦胧中渐渐苏醒的时候,就震惊地发现自己已经被警察护住,正在被送上一辆救护车。
据说是她醉酒之后,竟然有一个流氓想对她图谋不轨。正当他们相互拉扯的关键时刻,一位亚裔男性及时出现,三两下便击退了那流氓,随后还帮忙拨打了报警电话。等到警察抵达现场后,这位亚裔男性便悄然离开了。
楚玉沉当时醉得太厉害,什么都记不得了,只模模糊糊有个大致的印象。她似乎在奋力反抗挣扎过程中,在混乱的场景里好像还伤到了什么人,但脑子里那些记忆都是混乱又碎片化的,只隐隐约约有个男人的模糊轮廓,可具体长什么样,她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再后来,楚玉沉察觉到自己的生理期出现异常,心里便有些不安,怀疑自己可能是怀孕了。没想到在和校医说了这件事之后,顿时就被传遍整个学校,闹得沸沸扬扬的。
正好她本就计划回国参加风月时装秀,便索性懒得理那些流言蜚语,直接收拾东西回来了。
“流言蜚语果真害人不浅,那你现在也只是有所怀疑,实际上根本还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怀孕了,对吗?”戚蕴不禁皱了下眉,不悦地道,“国外那些医生实在是太不靠谱了……算了,我正好找医生给你抽血化验一下吧,顺便弄清楚究竟怎么回事。”
黎棠没有吭声,脸上的神情却愈发显得微妙起来。
她总觉得这事情的发展很熟悉,甚至随着楚玉沉的倾诉,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愈发浓烈起来,仿佛在哪里听过类似的故事。
比如和家人断绝关系的清冷艺术系少女,还有那完美的长相、优越的家室,再加上恰到好处的英雄救美情节……怎么想都似乎透着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但她脸上还是尽量保持着平静,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看似随意地开口问道:“话说回来,玉沉你还记得那个找你借钱的亲戚叫什么名字吗?总共找你借了多少啊?”
楚玉沉皱着眉头想了想:“好像不是我们本家的人,算是远亲吧?他叫楚毅,而且还是我们的高中同学。当时他家里出了点事,我想着有这么一层同学关系在就心软了,陆陆续续借给他的钱加起来大概有……一百八十多万吧?”
黎棠:“。”
……还真是他啊。
果然不出所料,这么狗血的剧情走向,还有那些令人感觉匪夷所思的行为,正常人是绝对不会做出来的,只有与小说里男主相关联的人物与情节,才会这么离奇又充满戏剧性。
如此一来,黎棠的心中便瞬间将所有事情串联起来,也终于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一切感到如此熟悉了。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楚玉沉就是那个原剧情里爱慕楚毅的表妹。
在原本的剧情里,她一直在心底默默爱着楚毅,却始终爱而不得。最后只能以全球顶尖设计师的身份亲手为表哥和表嫂制作婚服,以此成全他们,也算是将自己那份炽热的爱意深深掩埋心底。
可以说这个表妹完全就是个打酱油的小角色,唯一较为重要的一次出场就是在楚毅杀回楚家本家的时候,她不顾众人的强烈反对,毅然站出来为楚毅求情,力排众议地给予信任,并为他提供担保。
等到楚毅成功获取掌家大权之后,她便悄然隐退至幕后,将心中那份浓烈的爱意悄然藏匿起来,选择一直默默守望着,也不再奢望能收获任何结果。
而书里也仅仅只用了一句“两次不言说的救命之恩”,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概括了楚玉沉对楚毅的感情来源,再没有其余描述。
黎棠若有所思。
这么看来,当初在国外救下楚玉沉的那位亚裔男性……大概就是楚毅了吧?
——这样好像就说得通了。
并且楚玉沉回国之后就立刻遭遇车祸,甚至当时孤立无援根本没有人救,伤口情况还极为怪异,任凭医生怎样包扎,出血都难以止住。这会不会……也是冥冥之中的剧情安排,只为了等待楚毅再次英雄救美,从而续写他们之间的缘分呢?
毕竟这样一来,便就跟书中的剧情相互对照了。
而在原剧情里,楚毅拒绝表妹时给出的理由是他们之间存在血缘关系,注定不会有结果。可表妹却回应称自己当年那次性命危急的时候伤了底子,这辈子都没办法再有孕,若不是楚毅救了她,自己恐怕连命都没有了。
……等等。
想到这里,黎棠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在不知不觉间,竟然抢了楚毅的红颜知己和原本属于他的高光时刻,这可真有意思。
不过她倒是并不在意,反倒觉得能借此给楚毅制造麻烦,实在是妙极了。
果然好人有好报啊。
黎棠顿时就乐了,用轻快的语调劝慰道:“好啦,玉沉你就放心在这里修养吧,其他什么都先别想。明天我们去做个全身检查,把身体的情况弄清楚。我记得离那个风月时装秀应该还有一个月,正好我可以在这一个月里专门当模特,陪着你好好准备。”
“说起来,你刚回国是不是还没住的地方?”戚蕴也跟着点头,发出邀请,“我家房间不少,你可以先住进来。这样既方便你调养身体,又利于你们筹备秀场的事情。”
黎棠倒没觉得楚玉沉有多么可怜。
毕竟楚玉沉就是个十足的恋爱脑,除了在爱情里磕磕绊绊,似乎就没遭遇过其他挫折,应该也没什么值得同情的。
关键就在于楚玉沉是助力楚毅重回楚家的重要人物,因此只要一想到自己能够趁机挖楚毅的墙脚,给他使绊子,黎棠就感觉格外开心,这种愉悦感可比其他任何事情都要强烈得多。
楚玉沉一直以来都是独来独往的,没什么朋友,也从未怎么体会过被家人以外的人悉心照料的滋味。
于是这会儿听到她们这么说,一时间还真有些感动得不知所措,眼眶也微微泛起了红色,内心对黎棠和戚蕴充满了感激之意。
第二天一早,楚玉沉按照安排做了一整套全面身体检查。
而根据目前已经出来的检查结果来看,她并没有怀孕,身体状况总体良好。只是脑后的伤口因先前受伤程度较重,还需要一段时间逐步愈合。除此之外还查出她患有一定程度的焦虑症,需要借助药物调理并辅助睡眠。
楚玉沉觉得自己没什么大碍,不愿过多麻烦他人,但黎棠却坚持让她好好治病。
毕竟一个身体健康、作息规律的设计师,才不会陷入伤春悲秋,纠结那些烦心事,所以还是要先把身体调理好。
“你们对我真好。”楚玉沉躺在戚家客卧的床上,感觉自己就跟在做梦似的,眼眶忍不住又红了起来,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谢谢你们……”
“这有什么,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嘛。”戚蕴随意地摆了摆手,“况且基本也都是菲佣在帮忙照顾,我们就是搭把手的事,不用客气,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吧。”
楚玉沉感激地点点头,吃完药后便渐渐昏昏欲睡起来。
戚蕴轻轻离开,等到坐上车锁好车门,这才低声问道:“你的意思是……这位楚大小姐,就是那个险些让我家破产的楚毅的远房表妹?”
“我就说怎么感觉楚毅这个名字似乎有些熟悉,却一时间没想起来。”她喃喃自语,“原来他们之间还有这层关系。”
她主动邀请楚玉沉住进来,也是见黎棠突然对楚玉沉热情起来,即使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却还是凭借两人的默契而顺势行动。
却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回事。
“我也是因为讨厌那个楚毅,正巧之前调查过一些事才知道的。”黎棠脸上笑吟吟的,面不改色地坦然道,“不过放心好啦,现在他们兄妹之间的情分看着也不深,我们正好可以从中挑拨离间,给楚毅找点麻烦嘛,想想就挺有意思的对吧?”
戚蕴先是下意识点了点头,旋即反应过来,冲她调侃地挑了下眉:“嗯?你让谁调查的,不会是找的私家侦探吧?可别跟盛淮翊学坏了啊,私自调查他人可是犯法的宝。”
“哪有,还好啦。”黎棠顿时哭笑不得地摆手,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清汤大老爷明鉴啊,我就只是找简历看了看而已,很多人的简历上面信息都非常详细的,再稍微做一下背景调查就好了嘛,我可没做什么过分的事。”
其实这方法还是跟盛淮翊学的,只不过他的手段会更多,相比之下也更灰色一些,黎棠这都不过算是小打小闹而已。
戚蕴不置可否地笑了下,反正无论有没有学坏,自家这位小白花只要没吃亏就行。
她转移话题:“那这么说,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们就要好好伺候那位楚大小姐了?”
黎棠漫不经心地托着脸:“不用伺候,给她家人般的关怀就行。”
说起来,这种在小说里被男主救赎的女配,一般都会被什么感动?
“比如……”她思索了下,不确定地道,“明天给她煮一锅白粥,着重强调这是家的味道,然后带她去吃路边摊,尽情地去疯玩,还可以一起压马路,再给她摘路边的花之类的?”
戚蕴:?
她忍不住侧过头看向自己的小白花,表情一言难尽:“煮白粥?宝贝你确定你不是恨她,想趁机报复吗?倒也不至于这么……不然还是煮海鲜粥,少放点鲍鱼就是了。其他的我再想想办法,你说的这些,真的有用吗?”
而且……这套路怎么好像有点熟悉?
黎棠一本正经地点头:“就先试试嘛,反正也没坏处。”
虽然她也觉得这些做法离谱,但小说里女生被感动不就常是这几招吗?
况且恋爱脑……是真的很适合喝白粥嘛。
想到自家那只凶兽,她唇角就不由翘了起来。
戚蕴无语地翻了个优雅的白眼,虽然觉得不靠谱,最终却还是默许了。
……
戚蕴把黎棠送回家时,盛淮翊还没有回来。
她熟练地洗漱完便换上宽松舒适的睡衣,习惯性地走进盛淮翊的书房,随手拿了一本书来到客厅。而后裹着女佣送来的柔软暖和的兔绒毯子,坐在沙发上,开始装模作样地地翻阅着那本显得高深莫测的书。
于是等盛淮翊回来的时候,刚踏进门就看到客厅沙发上有个毛茸茸的白色身影,正像小鸡啄米似的脑袋一点一点,极为可爱。
盛淮翊顿时就勾起了唇角,眉眼也柔和下来:“怎么困成这样了,棠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