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着陆庸回来,绝非是因为真的原谅他,而是听取姜念薇的意见,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原本陆庸还有疑虑,但听到她的要求是遣散那些妾室,心里便觉得景向雪对他依旧还有眷恋。
景向雪本是心软之人,他便可以利用这一点重新或许她的信任。
回到陆府之后,他言辞诚恳:“向雪,都是因为那个恶毒的女人,才让你吃了这么多苦头,是我对不住你,以后我会好好补偿你的,至于冯氏,你想如何报复她,我都不会干涉。”
当初恐怕他也是这样和冯氏说的吧,如今却是风水轮流转。
冯氏固然该死,可他陆庸却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景向雪抬眸淡淡扫了他一眼,“只希望你能将这些羊送到城外的庄子上,冯氏不配与它们待在一起。”
陆庸连忙应承:“好好好,我立马就去安排,那这冯氏你想如何处理?”
“你心里早就有定夺,又何必问我?”
陆庸想让她做那个恶人,她便偏偏不开口。
如今的冯氏已经是生不如死的状态,她死或不死,对她没有影响。
想到冯氏,陆庸眼底便滋生出一阵厌恶,“既然如此,不如养几只恶犬与她相伴。”
用过午膳之后,羊圈便被放进了几头身形魁梧、眼神凶戾的恶犬,恶犬们毫不犹豫地扑向了冯氏,朝着她的身体撕咬了起来。
陆庸立于一旁,冷眼旁观,嘴角挂着一抹阴冷的笑:“向雪,你看那个女人已经遭到报应了,我也是真心实意的悔过,你既然回来了,就安心在家静养,只是……”
他话锋一转,似有为难。
景向雪便随着他的话问了下去:“只是什么?”
“你也知道府上现在的情况,我身处其间,已是心力交瘁,府上的一切还需交给你来打理,若你能帮忙那便更好了,你我毕竟是多年的夫妻,还育有一子,你也清楚,以后偌大的家业都会留给景卓。”
景向雪心领神会,他的话语间藏着未尽之意,她温婉一笑:“你且安心,你我情谊依旧,我会操持家中大小事务,你有何忧烦,我必倾尽所能,助你跨越难关。”
陆庸闻言,心头一暖,比起冯氏,景向雪显然更加懂事。
但多年历练养成的谨慎,让他仍保持着戒备。
景向雪也不恼,如他所言,尽力操持着家中事务,偶尔几句恰到好处的提点,让陆庸在处理事务时更加得心应手,倒是解决了不少麻烦。
渐渐地,陆庸也开始放下戒心,但在吃穿用度上,却还是交由身边的亲信处理。
如今太守虽然与他有了间隙,但他在外的产业也很多,也有攀附其他的官员,如今只要处理好税收的问题,不露出破绽,太守也无法治他的罪。
景向雪每日与陆庸相处都觉得恶心至极,但如今必须继续忍受。
税收之事,尚在查明,却没有找到最关键的证据,她必须找到线索,让他得到应有的报应。
且有她在府中打点,姜念薇不用在夜里翻墙进来,自有景向雪照应她偷偷溜进府中。
她也总算是有机会,可以靠近那处私库。
有了机关图在手,一层的机关可以轻易躲过,这些年来府中经商积累的金银财宝并不在少数。
但这些是外祖父留给姨母的,她将其收回空间,只是为了让陆庸再也无法取走。
等事情全部解决之后,她便会将这些系数还给姨母。
她此行最终目的是还是想知道私库底下二层外祖父到底留下了什么东西。
将一层清空之后,她才按照机关图指示来到二层,机关在一处墙壁之下。
先轻叩从左往右的第三块石头三下,再敲响从上到下的五块石头三下。
这时候,墙面中间的石头才开始松动。
她小心翼翼地将其取下,露出背后隐藏的机关。
指尖轻轻一按,伴随着一阵声响,一道幽深的石梯悄然显现在石门之下……
姜念薇心中不禁暗叹,这机关之术,委实精妙绝伦,令人叹为观止。
她以夜明珠的亮光照明,缓缓走下石梯。
忆及外祖父,他老人家一生秉持公正,膝下虽仅育有二女,却从无偏袒之心,无论是远嫁他乡的母亲,还是承欢膝下的景向雪。
然世事难料,唯一之憾,莫过于错付了信任于陆庸此人。
当姜念薇来到此处时,不免有些震撼,虽然没有金银珠宝,却藏着各种古玩书画玉器,稀奇古怪的藏品,有些她甚至说不上名字。
这里还珍藏着当朝几位顶尖画家的不朽之作,每一幅画作都蕴含着画家们的心血与灵魂。
其价值早已超越了世俗的金银衡量,成为了无价之宝。
但外祖父的这番行为却让人匪夷所思,为何要如此安排?
直到看到了放在醒目处的一封书信,她才得以了解其中缘故。
这些都是外祖父用各种渠道得来的传世珍作,但并不是用来收藏的,而是用来送人的。
姜念薇发现,每一幅画作,每一件藏品,都有详细的解释说明,谁偏好此物,谁想求得此物。
景秋蝶嫁给姜衍之后,外祖父也十分清楚姜衍的性格,容易得罪人,总有一天会被奸人所害。
在完成收集和调查后,他还未来得及将这些藏品交给二女儿,便撒手人寰了。
父母为子女谋划之深远,实在令人唏嘘不已。
姜念薇心中只有深深的惋惜,若是姨母想不起那些事情,她永远也不会知道外祖父对娘的良苦用心。
姜念薇将这些物件全部收入了空间之中,将信也妥善的收了起来,喃喃自语道:“外祖父,您的心意,念薇替母亲收下了,以后我一定会妥善利用这些信息……不会辜负您的一片心意,也会替你报仇雪恨。”
二层私库里的所有东西都被她收走了,或许在将来某一天能派上用场。
这一趟她过来,还有一个目的,便是将从空间兑换的药物交给景向雪。
肉毒素本是现代用来除皱注射用的药物,但若是人服用这种药物,会使人失去行动能力,逐渐瘫痪。
姜念薇再三说明:“姨母,这药物无色无味,你只需要想办法,让他每日少量服用,长此以往,轻则瘫痪,失去行动能力,重则直接一命呜呼,但使用的时候一定要小心。”
景向雪淡然的点了点头,嘴角却忍不住扬起,“无需多虑,我自有分寸。”
“但陆庸如今不让你近身,还雇了许多江湖高手贴身保护,你有何办法能让他悄无声息地服下此药?”
景向雪见状,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随后悠然言道:“念薇,莫忘了,此地昔日乃是我景府之所在,任凭陆庸如何布防,细心盘查,他周围总免不了有昔日府中旧人的影子,而我,恰巧与这样一位老仆交情匪浅。”
当初陆庸霸占景府,将府中所有人都大换血,独独漏了一位烧火丫鬟。
某个银装素裹、寒风凛冽的冬日黄昏,一名衣衫褴褛的小丫头蜷缩在路边。
景向雪的目光中满含慈悲,她轻轻俯身,从袖中取出一两银子:“若是以后还吃不饱饭,便来景府厨房,那里的人会安排给你活儿干,从此以后你便再也不用挨饿受冻了。”
那名丫鬟便到景家后院守着,正好缺了一名烧火丫鬟,而且她也不要工钱,只求能吃饱穿暖,厨房的管事便将她留了下来。
她平日里默默无闻,与府中人事鲜有交集,那份不起眼,竟成了她的庇护,让她得以留在陆府。
景向雪被关在羊圈之时,这个丫鬟时常会送些食物过来,这才让她坚持了那么多年。
而今这个丫鬟还在厨房烧火,却有机会可以接触到陆庸的饮食。
景向雪私下告诉那名丫鬟,只需每日在陆庸煮饭的水里加入此物,烧火丫鬟念及旧情,一口便答应了。
“你可知,若是被人发现,你可能会丢了性命。”
她的声音虽轻,却字字铿锵,“夫人之恩,奴婢铭记于心,若非夫人昔日搭救,奴婢早已命丧黄泉,而今这条命,便是夫人的,但求夫人能否给我赐个名字。”
自幼,她便如同浮萍无根,未曾有幸得闻属于自己的名姓,旁人皆以“丫头”二字轻轻唤之。
“自今日起,你便唤作‘芳草’吧,愿你如那田野间坚韧不拔的芳草,虽不起眼,却生命力顽强,岁岁年年,绿满人间。”
心中已暗暗决定,待此番事毕,她定要将这名为芳草的少女留在身边,视如己出。
芳草热泪盈眶,“多谢夫人。”
……
阿昭这几日奔波于市井之中,却隐约有种奇怪的感觉,好似有人在身后跟踪他。
当他回过头之后,却发现身后没有任何异常。
谨慎如他,终于抓住了一名经常出现在他周围卖豆花的小贩。
对方丝毫没有反抗,任由他拉着衣领来到了无人之处。
阿昭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何时时出现在我身边?”
那人低眉顺眼答道:“公子息怒,我不过以贩卖豆花为生,糊口度日罢了,或许是缘分使然,让公子觉得屡屡相遇,实则小民并无他意,更不敢有丝毫冒犯之心。”
言语诚恳,面上透着无奈,仿佛一切真的只是巧合。
阿昭却并没有因此轻信他,只是拿着匕首迅速地攻向对方。
小贩非但不曾有任何闪避之意,反而挺直了脊背,露出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
阿昭心中更是疑惑,手中的匕首一顿,最终缓缓收回了鞘中。
若是平常人,面对死亡的威胁,本能也会驱使其做出挣扎或反抗。
阿昭压低嗓音:“你也真是奇怪,我要杀你,你竟然不躲。”
那小贩感到一阵压迫感,立刻跪下喊道:“殿下,小人卑微如尘,若能为殿下解忧,即便是赴汤蹈火,亦是在所不辞,殿下若要小人性命,小人自当毫无怨言,甘愿接受。”
霎时间,小贩意识到自己言语有失,脸色微变,慌忙间以手掩口。
阿昭更是疑惑:“殿下?你这是在叫我?”
小贩深吸一口气,见周围无人,才神色凝重地说道:“殿下,您失踪了多日,属下一直在寻找您的踪迹,如今前线战事紧急,若是您再不出现,您的替身怕是顶不住了。”
阿昭只觉迷茫,脑海中闪过回忆的片段,却还是无法让他想起所有的往事。
但是这人说的不像是假话,听到战事紧张,他便觉得心中一紧。
片刻之后,他的周遭又出现了好几名伪装成小贩的暗卫,全部跪倒在他面前。
“我等本欲寻机,以最为稳妥之方式,向殿下阐明此番紧急事态,未料殿下心智敏锐,已有所察觉,既如此,属下便不再隐瞒,将所知一切,如实禀报。”
“当时殿下说不需要我们跟着行动,结果却在半月之后失去了音讯……我们苦苦搜寻您的线索,终于在林州看到了您的身影…”
暗卫郑长空将他失踪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另一位新加入的暗卫宇文隆,性情直率,按捺不住心中疑惑,脱口而出:“殿下,您好似与一名清秀的男子过分亲近,您是失去了记忆,难道因此还有了龙阳之好。”
一旁的郑长空连忙小声提醒他:“不要胡说八道,你不知道其中缘由。”
阿昭嘴角抽动了几下,却还是认真解释了缘由:“那是我的妻儿,只是为了出行方便,女扮男装。”
他不知道为何要和这群人解释这些,本来他还以为这些暗卫个个精明得很,如今看来怎么个个呆头呆脑的。
若自己真的是他们口中的战神王爷,怎么会培养出这样的人。
宇文隆听闻那是一名女子,眸光骤亮,立马展颜欢笑,“殿下,您失踪的日子里,竟然连王妃都找到了,王妃之姿,倾城绝艳,且才情出众,智慧过人,实属下眼拙,未曾察觉王妃真实身份,望殿下恕罪。”
“在此,属下衷心为殿下与王妃的结缘感到喜悦,愿二位情深缱绻,携手共度百年好时光,共谱世间佳话。”
看来这暗卫也没有那么愚蠢,至少说起话来还是挺讨人欢喜的,但光凭这些无法说服他。
“或许,诸位有所误解,我与你们口中的殿下只是容貌相似,今日之事,我权当未曾入耳,诸位何不就此散去,各自安好?若再执意相随,只怕下一次,我便不会如此客气了。”
眼见着阿昭准备离去,郑长空心中焦急,“殿下,您身上带着证明身份的木牌!您没看到那个昭字吗?您就是煜王百里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