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顾振去山脚下背柴，特意绕去杨峰家一转。
    之前杨峰说因为老娘病了没钱抓药，才自告奋勇去当向导，顾振今天来是给杨大娘看病送药。
    但他一敲门，出来的老妇人阴沉个脸，也不说让他进去，就堵在门口就问，“我儿子杨峰是不是去找过你？他人呢？”
    桑元给顾振带过信，说刘统领抓人回去后，办事不力被主上打了一顿，杨峰一直被关着，他托了人在牢里护着这小子性命。
    当着杨峰老娘面，这些话不能说。
    顾振随便找个理由，“我哥接了一单生意，去山里办点货，大概要去个两月。”
    他把背上的柴禾放下，老妇人就追问：“什么生意？”
    顾振笑道：“杨峰哥做事稳妥，您老放心，他在外面挣了钱，也是拿回来孝敬您老。”
    说完他把两锭银子掏出来递给老妇人。
    “这是人家给的定金，杨峰哥托我带回来给您。”
    老妇人看见银子脸上舒缓了些，再追问：“什么生意，还要瞒着家里人？”
    顾振扯了个药材的幌子，莽山上人参值钱，这个倒是不假，老妇人半信半疑。
    站了好一会儿还是堵在门口，听杨峰说老娘是哮喘，但顾振也没听见这妇人喘上一声，估计不是太严重，他便打算放下药离开。
    忽然老妇人问他，“阿弟！听说你城里的哥哥来找你，把你的眼睛给治好了。”
    西犁村一个小村子，十多户人家，有点风吹草动都藏不住。
    他回来这几天，所有人都看见他眼睛好了，随口一问，从顾老爹嘴里就能套出话来。
    所以黑山这个“哥哥”，当的名副其实。
    但顾振也只能顺着大家的口，他总不能跟全村人说，这个哥哥就是你们口中的山神，黑山神君吧？
    杨大娘提这一茬，顾振也随口答是。
    但跟着老妇人就说：“我儿子让你给我带钱，怎么现在才带来给我？你不送钱过来，我都不知道我儿子在山里发了大财，你这眼睛，该不会是用我儿子给的钱治的吧？”
    不等顾振反驳，老妇人又冷声道：“外面的客商都知道我们这里的人参好，给的价也高，若是做的这个生意，那可不是一笔小数，我儿子挖参可是有十年经验，寻的都是百年以上……”
    妇人这些话一时间让顾振听的火起，他刚要反唇相讥，顾老爹从他背后钻出来，拦在他跟前。
    顾老爹就高声喝道：“说什么鸟话？我儿子给你来送钱，你反倒怀疑他拿你的钱，要拿就全拿了一个子都不给你送，大老远的我儿子还扛着柴来你门上送钱，你爱要不要，不要把钱拿回来。”
    老妇人气的大骂，顾振把老爹拉住，冷下脸来道：“你也说了我哥哥从城里来寻我，你这几根卖参的钱，我家还看不上。”
    他解下腰上布袋，里面装的都是药草一并放在桌子上。
    “这些药是我从山上带来给您治哮喘的。”
    顾老爹一脸阴沉单手提起柴，搂住他肩膀往外就走，骂了声，“有些人，不识好歹，甭跟他废话。”
    父子二人走了一程，顾老爹把柴给顾振背了，拍拍双手上的灰。
    那意思让顾振一个人背回去。
    顾振诧异问老爹，“老爹你要进山？”
    “我跟你杨桐叔约好了，在山上下的套子，去收收货，两三天就回来了，你先回去等我。”
    说完顾老爹便上山去了。
    顾振背了柴回来，依旧每天进玉简中修炼武技，时间过的飞快，转眼三天。
    第四天一大早他就翘首望着村外，希望今天养父回家。
    但等到早饭时间都不见人，山上有一阵阵青烟消散，奇怪的是这几天桑元和沈医官都没来。
    顾振等到中午时分，练功也心神不宁。
    忽然村头骚动起来，有一群人匆匆忙忙的朝着这边赶过来。
    其中有一个男人背着个人，顾振看清楚背人这个，不就是跟顾老爹一起上山的杨桐，心顿时一紧。
    连忙迎了上去。
    “杨叔！我爹他……”
    只见顾老爹额头上破了道口子，一脸都是血。
    顾振顿时目眦俱裂，连忙问怎么回事？
    杨桐简单直接的说，莽山的妖怪作乱要下山，被北川军堵在半山，打的血肉横飞，他们两人在回来的半路上遇见的。
    西犁村人听见有妖都吓的瑟瑟发抖。
    上个月北川军防线才被突破过一次，冒出来个蝙蝠妖王，一口就把隔壁西湾村八十多人全部吞了。
    北川军损失了近千人才把蝙蝠斩杀。
    这才过了一个月。
    “桐子！这回是啥妖怪成精了？”杨大姑颤巍巍问。
    “别问了小姨，赶快收拾东西跑吧！军卒让我传个话，说挡不住，让我们赶快进安阳城去躲躲，那边杀的老害怕了，死人睡了一地，到处都是血。”
    人群里起了一阵骚动，大家脸上都是惊恐万状表情。
    “真的，官兵真这么说的？”有人还不相信赶快追问。
    杨叔已经把自己老娘从屋子里拉了出来，一个劲喊着：“别拿了，都不要了，保命要紧。”
    于是大家又转过来问顾老爹：“这回是什么妖怪要下山？”
    顾老爹捂着脑袋，急忙描述了一通。
    “几个一身白毛的妖，五个士兵被一爪就撕成了碎片，我这伤就是被那一爪子扇过来的风给打了一下就飞起来又掉下来，磕的。”
    终于大家都惊慌失措的四散跑开，西犁村大乱。
    顾振扶着顾老爹坐在地上，小声问：“真的是妖怪要下山？”
    “哎呀你莫问了，赶快走吧！”
    顾老爹怎么能告诉养子，他这个是被吓的从山上踩踏了滚下来，脑袋磕破了点皮。
    当着这么多村民，他顾老爹也要脸不是。
    “行吧，我背你走，老爹！”
    把养父胳膊往肩膀上搭，顾振心头疑惑，真跟妖怪遇上了，北川军都挡不住的话，就杨桐跟顾老爹完全就是送死的份，怎么还会轻伤跑回家来传信？
    “老爹！您这伤到底怎么来的……是不是，遇了强盗了？”
    “被妖怪扇了一巴掌。”
    “我不信？”
    “信不信你小兔崽子，哪那么多话，赶快逃命要紧。”
    一村五十多人陆续从家中跑出来，汇成一条弯弯扭扭的长龙。
    跑最前面的就是杨桐拉着自己一双儿女，后面是杨大姑扶着老姐姐。
    两女人一迭声喊着：“慢点走，桐子慢点走。”
    杨桐胳肢窝下夹着三岁的小女儿，拖着十岁儿子。
    一边跑一边回头喊：“你们快点，诶呀！妖怪来了我也顾不了你们。”
    后边是村长招手喊大家跟紧点。
    一队人不像逃命，像逃荒。
    杨桐老娘胳膊上还挂着个小包，里面是她的嫁妆和留给老姑娘杨大姑的陪嫁衣。
    青壮年都入了北川军，留下来的都是老弱妇孺。
    连杨桐都是打瞎了一只眼睛才回来照顾老娘、小姨和两娃，媳妇早饿死了，杨桐回来才把这个家撑起来。
    像顾老爹、杨峰这种都是测试没有资质，不愿入伍留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