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少年大吼一声，将心中的不忿甩给了对面欺凌他那群家伙们。是的，他王家确实没落了，可是他与秦凌雪的婚约还在，他带着父亲留下的遗物投奔他们，就被这样撕毁婚约，扫地出门，甚至连凌雪本人都没有见到，他不甘，他要发泄，他要重振家族，他要……
    好吧，活着的人才有权要这要那，死人是没有这种权力。
    就当少年拍拍尘土转身离开时，秦家的小儿子秦牧攻对着一旁一位贼眉鼠眼的管事说了几句就转身进府了。
    第二天一早，王小明的尸体被人发现在河边，死因是溺水而亡。
    “你这个畜生，那小子虽然态度恶劣，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娶你姐姐，教训一顿赶走就好，你为什么找人害了他？”
    秦家大厅中，秦牧攻跪在地上后背被抽的血肉模糊。
    “父亲你不懂‘莫欺少年穷’这句话的分量。有了这句话，那小子一定会遇到奇遇，迅速崛起，他年我秦家满门被灭，姐姐被收为后宫时，您就会后悔放过他的决定。索性您念着旧情饶了他，这坏人就让孩儿来做吧。”他心里的潜台词是，所有觊觎姐姐的男人都该死。
    “畜生！我罚你去祠堂跪七天七夜面壁思过。你们也给我听好了，谁也不准给他送饭。”说到这里他还特地看向自己身边的夫人，只见他夫人眼神闪烁，不敢直视。
    祠堂有一口水井，秦牧攻如果只喝水的话，苦跪七天不会有太大问题，毕竟不成器的小儿子也是有练武的。在这个伟力归于自身的世界，一个个的家族就像是欧洲分封的贵族一样都是一方霸主，文人，不过是给他们打工的文职人员，真正决定家族实力的是他们族中内部那些或是武力，或是法力通天的高手们。
    二十年前，东山饥荒，陈升吴光带领乱民揭竿而起企图反叛秦家的统治，被一个横练金钟罩的管事，带着一百私兵就给推平了。民间的刀剑砍在他们身上根本连毛都割不断，滚木雷石更是挥手打飞，点脚就越过，面对快如奔马力大如牛的武装私兵，没有跨时代武器的情况下下，平民就是任人屠杀的羔羊。
    因此，世家子弟就算再不成器，都要自小练武或者修道，因为他们知道，如果没有武力保障是没有继承权的，这一辈只能混个衣食无忧，却绝无成为人上人的资格，甚至想要欺男霸女，连个狗腿子家丁都不会帮你。
    某种意义上，秦牧攻的想法是对的，能说出“莫欺少年穷”的人确实应该斩草除根，只可惜他应该交代手下将王小明挫骨扬灰才对。
    城外义庄，这里放着许多无人认领的尸体，王小明的尸体赫然在列。秦洲没有暴尸荒野一说，一切被发现的尸体都要被送到义庄按照流程停尸七天，然后入土安葬，在秦州，少有暴尸荒野之人。
    义庄也并不能说算是秦家人的福利，因为会出现这种习俗的唯一原因就是暴尸荒的死人会出事，而不经过仪式流程就烧成灰的也会出事。因此，所有死者，无论出身高低贵贱，死掉的时候都会有一个虽然简陋，但是流程一样不少的葬礼，这一点，秦州人都知道。
    哦，从这个角度来说似乎戳骨扬灰也没有什么用的样子，王小明这种家伙，戳骨扬灰也会化为厉鬼重新降临的。
    夜晚，老张头一边喝着劣质烧酒，一边巡视着义庄中的情况。这里有两个草席中的尸体明天要举行下葬仪式了，死者没有亲人，或者说亲人不愿意出丧葬费，因此没有人来认领，这哭丧的活计又落到他老张头一家的身上了，嘿嘿，儿子和儿媳也能得到一笔补助咧。
    就在他晕晕乎乎的想着美事时，突然一阵响引起了他的注意。似乎……是屋子里发出的。
    感觉有些慎得慌的老张头小心的走入屋中，只听“吱吱吱”，两只老鼠你追我赶的跑了出来。
    “吓死你大爷我了！原来是该死的老鼠。”被收殓的尸体有诈尸的吗？通常没有。秦州的收尸人是一群很专业的人，他们会对死尸做出判断，如果普通葬礼无效的话，就会将它交由驱魔司处理，那里有最专业的人士对这具尸体从肉体到灵魂进行超度净化。
    所以他混了大半辈子也没有遇到真正的尸变，人吓人倒是有……有几回？
    “咦？今天上午送来的那个后生呢？怎么席子上空荡荡的呢？”壮着胆子，酒醒了大半的老张头走上前去，伸手一摸，松了口气。席子是热的，这说明不是尸变，很可能那位后生并没有死，而只是背过气去了，谁知道躺了一天气顺过来了就醒了，以前出过几次这种事。
    放下心来的老张头锁门回值班室睡觉去了，明天只需要汇报一下就好，至于后生去哪了，既然是活人，管他鸟事。
    王小明站在屋顶，见老张头吹灯拔蜡，点了点头转身准备离开这里。
    这具身体的生机是他降临时激活的，脑中的记忆许多细节都消失无踪了，刻骨铭心的无非是灭族之恨以及一个小萝莉的背影。
    王小明，西南王家嫡长子，练武资质平平，继承家业无望，他父亲王子耶已经将培养重心放在了他的天才弟弟身上了。
    西南王家比邻十万大山，与西北秦家一样都是大萌国的中流砥柱，因此世代联姻交好，这一代王小明襁褓中就与秦凌雪有婚约，小时候更是一起长大的玩伴。
    八岁那年，寄养的秦凌雪离开王家回秦州去了，随后就传出她有道法资质。作为大萌国两大核心竞争力，道法与武道不同，武道要从六岁开始打基础，而道法十六岁才能真正入门，在此之前要学习基础知识，养好身体，反而不宜过度锤炼。
    因此，直到秦凌雪十六岁那年才传出她被选入玄云剑门的事情。其实这也无所谓，家族联姻不看个人实力的，只要你是那家人就行，大萌联合众国许多女将军女法师都有个一无是处的丈夫，从这点上来说婚约不会有问题。
    问题就出在一年前，那年王小明十八岁，十万大山爆发兽潮，无数妖兽毒虫袭来，王家紧急求援，然而援军还是晚来了一步。等到合众国众家族的联军赶到时，贵川一带已经变成了一片鬼蜮。
    妖兽城中坐，恶鬼满天飞，僵尸遍地走，毒蛊择人噬。
    作为贵川守护者的王家自然一门玉碎。
    事后合众国驱魔司给出的解释是“十万大山中巫蛊教妖人作祟”，奈何那片山林对中原人士太不友好，于是在大总统的命令下，各大家族出了点高手潜进去将又见抬头的巫蛊教杀了一茬就收手回去了。
    王小明身为弱鸡，当时正在江南参加诗会，与一众其他家族练武修道无望的子弟吟诗作对，流连于青楼画舫反而逃过一劫。
    半年后，醉生梦死的他在快要花光盘缠之前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还有个亲戚可以投奔，于是就来了秦州。
    “哎，怎么说呢？这么废物，难怪人家退婚，简直有辱门风。好啦，我来了也算‘莫欺少年穷’了。你的两个执念我都会帮你妥善解决的。”闭目凝神一刻钟，王小明双眼猛然睁开，五感，六感，第七感纷纷打开，金色的小宇宙自身体中涌出覆盖全身，双眼闪着黄金色的光芒。下一秒，整个人化作一道光消失不见了。
    秦家老祖秦王氏猛然睁开眼睛，眼角的鱼尾纹也掩盖不住她年轻时的美貌。如果论亲戚，她还是王小明的祖太奶奶，昨天秦家家主秦穆天会那样对待王小明也是她指示，她也只是想暗中磨练一下这个自己家族最后的子弟，希望他在挫折中成长，至少不要像现在这样死的像个笑话。
    好吧，她没有料到秦牧攻的做法，所以她家最后的血脉也断绝了。不过无所谓，只要她突破圣域，进入永生领域，家族姓秦还是姓王都无所谓。
    然而就在这样一个晚上，她感受到了秦州城中一股一闪即逝的圣域气息。那气息强盛还在她之上，不过只是持续了一瞬间就消失了，让她难以琢磨。
    第二天一早，秦牧攻被从祠堂中带了出来，一晚上面壁并没有对他的气色造成什么影响。
    “怎么了？父亲大人，不继续惩罚我了？”秦牧攻的语气中显然还有怨气。
    “你的惩罚是私自行事，手段狠辣，看来你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那就再加七天面壁。”
    “啊！父亲，我知道错了！”
    “好啦，这个先不谈，你说的事情似乎发生了。昨晚老祖说义庄那边有圣域波动，今天早上义庄管事报告说少了一具尸体，根据现场勘察，那王小明根本没有死透，现在显然是被什么高人带走了。”秦穆天皱着眉头说道。
    “你看，我就说吧，能说出‘莫欺少年穷’的都不简单。”
    “闭嘴，王家也是合众国大族，虽然没落了，有一两个生死之交的强者朋友恐怕也不稀奇。你啊，以后还是少看点话本小说的好。”
    “父亲，您别忘了，瓜分贵川势力范围时我秦家也是有份的。”
    “怕什么？老祖就是王家人，姑祖奶奶帮着不孝子孙挽救流失的家产不是很呵护逻辑的事情吗？”秦穆天看似看不上这个小儿子，有事却还将他叫来谈，其实也是刀子嘴豆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