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婆子也抹了抹泪：“好了好了，今天是除夕，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殿下说了，这个时候军中也是会组织大家吃年夜饭的，咱们就不要担心了。”
    “对对对，不担心了不担心了。”
    梨梨将身后的话听的一清二楚，梨梨默默把自己的花灯放到河面上，轻轻一推，花灯便顺着水流飘走了。
    大哥哥，你要平安，咱们都在等你回家呢。
    *
    年后，顾萧然差李武来了一趟。
    顾子亦回京，跟顾萧然是没什么关系的。
    他本就是被齐王和王妃赶到此处来磨磨心性的，自然不会那么轻易就能回京。
    自打上次对梨梨惊鸿一瞥，顾萧然一直都想找机会溜来柳城寻她。
    只是顾子亦看他看得紧，自诩他的兄长，要代替齐王和齐王妃管教他，不允许他踏出军营一步。
    如今顾子亦回了京，顾萧然便觉得自由了，谁先=想到顾子亦也没忘了吩咐人看着他，直到今日才给他找到机会派李武过来给梨梨送书信，以解自己的相思之苦。
    李武恭恭敬敬递上自家小主子的书信：“沈小姐请过目，我家世子爷说了，请您一定要立刻回信，由属下带回去交给世子爷。”
    梨梨展开书信，边道：“这么急？世子殿下可是有什么急事？”
    “沈小姐一看便知。”
    梨梨只好细细读了起来，小脸严肃。
    一开始，梨梨还是很严肃的。
    可越到后面，梨梨就越发感觉到不对劲来。
    这世子殿下，莫不是衣裳穿少了，烧糊涂了吧？
    “见字如晤，自与卿别，吾之思念如藤绕树，蔓延滋长。每至深夜，明月照吾孤枕，彻夜难眠......”
    梨梨：“.......”
    这，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梨梨耐着性子勉强读完，头疼地把信叠好还给他：“回去替我转告你家世子爷，多谢世子爷的欣赏，只是我与世子爷之间似乎是有什么误会才会让世子萌生了此番想法，若是梨梨有哪里做的不对，还望世子爷海涵。”
    梨梨说的已经不算委婉了，她实在是想不明白，顾萧然一个十几岁的小男生，怎么就会对她一个小姑娘感兴趣了？
    这算什么，这思想也太早恋了。
    李武面露无奈：“这，要不您还是写个回信？”
    李武其实也挺尴尬的，他也实在是想不明白，人太子殿下都做到那种地步了，难道还不够明显么？
    他还看不出来太子殿下是什么意思？
    李武敢肯定，要是太子殿下知道他今日偷偷来送信，他家世子爷肯定少不了一顿好的！
    但他也没法子，他劝也劝过了，可顾萧然那个心比天高的压根就不在乎，非说他多虑了。
    梨梨拧眉，不知道该怎么说。
    桃花劫？
    这小小年纪的，应该也当不得真吧？
    加起来还没她几个哥哥鞋码大呢，懂什么情情爱爱的啊。
    这信呢，梨梨是不能回的。
    梨梨虽然觉得顾萧然是个有趣的人，但也仅此而已。
    梨梨苦恼地思考了一下，然后带了些歉意地对李武福了福身，道：“抱歉了李大人，世子殿下既是来边关磨练心性，那自当是专心跟着楚老将军好好学习才是，切莫因为一时的兴味而误了自己。这信，恕梨梨不能回，梨梨也不知道该如何回，还请您回吧。”
    李武：“沈小姐，这，您要是不写，属下没办法交差啊，我......”
    梨梨一转身，干脆不客气了：“黄莺，云舒，送李大人出门，亲自送上马车去。”
    梨梨一直都是端庄有礼的，显然这是动了怒，要是他再继续说下去，怕是要被拿着扫把赶出去了。
    李武无奈，这事儿吧是挺难为人的，人沈小姐全程都是客客气气的，就他家世子一个人在那自嗨。
    再说了，尽管沈小姐年纪还小，但也是个正经的官家小姐。
    闺阁女子最在乎名节声誉，若是不好好处理，任由顾萧然一颗少男心日渐膨胀，指不定还得整出什么事来。
    这沈小姐倒是不拖泥带水，恨不得把人的小火苗扼杀在摇篮里。
    果真是个不错的女子。
    看了眼面色不善的两个丫鬟，李武默默为自家世子爷点了根蜡。
    哎呦，世子爷，您可自己看着办吧，反正属下是努力过了。
    李武抱拳行了个礼：“今日上门实属冒昧，还望沈小姐不要计较。我们世子爷......性子单纯直爽，他没有恶意的。”
    梨梨面色稍有缓和。
    也是，十几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小男孩嘛，很正常的。
    梨梨犹豫了一下，想了想刚才自己说的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半晌，梨梨又道：“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世子殿下年龄尚小，心性不稳，难免轻率了些，容易被外部因素干扰。而且，世子殿下又是在边关磨砺，不宜思考这些吧？等世子殿下长大了，自然就会懂得了。”
    “是是是。”
    李武汗颜，人沈小姐都没他家世子殿下大，看得却比他透彻多了。
    云舒板着脸请他：“李大人，这边请吧。”
    李武回过神来，不敢多待，急匆匆跟着人出去了。
    待人出了大堂，梨梨才松了口气，略有些苦恼。
    黄莺嘟囔着：“这位什么世子殿下，可真是有意思，自己还是个半大孩子呢，就敢说什么情爱了。咱们小姐可还是个孩子呢，哪里是谈这些的时候？最重要的是，他那信上写的什么，什么秋波啊，什么含情脉脉的眼神......虽然奴婢没有跟着小姐去边关，但想想也不可能好不好！”
    梨梨也很奇怪，她到底是哪只脚迈错了，给他生出了这样的错觉来？
    “罢了，此事揭过去便是。”
    梨梨叹了口气，拍了拍衣角回房看小人书去了。
    几天后，安定城内，顾萧然正听着李武一五一十地复述梨梨说的每一个字。
    顾萧然神色凝重，像在听什么极其严肃的训话一样。
    李武说完，试探地劝道：“世子，您看，沈小姐都这么说了，您也不.......”
    “我知道了！”
    李武一脸懵：“知，知道什么了？”
    顾萧然打断他，噌地一下站起来：“我知道了，梨梨的意思是，我现在还太弱小了，还不成熟，尚且配不上她。”
    李武：“？”
    “你想啊，梨梨说我心性不稳容易被影响，不就是觉得我不够真诚吗？也是，一封书信代表不了什么，更何况是梨梨这般的女子。没错，梨梨说的没错。”顾萧然深以为然，越想越觉得对，“梨梨如此优秀，如此美好，我现在这个样子，确实是配不上她。”
    李武：“？？？”
    “梨梨说了，等我长大再说。”顾萧然握紧拳头，给自己狠狠地打了个气，“嗯，从今天开始，小爷我要上进，要努力配得上梨梨，要让梨梨看看我的决心！”
    李武：“？？？？？？”
    我的世子爷啊，沈小姐她是这个意思吗？
    李武欲言又止，但看到一向只会吃喝玩乐的世子爷难得有如此心性后，李武又说不出话来了。
    哎，算了算了，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
    *
    今年的冷空气走的格外缓慢，已经立春，却仍旧刺骨凉意。
    沈老三上任柳城知县已有三年，任期正满，朝廷已经来了调令，立夏之后便要启程进京，到大理寺任职大理寺少卿。
    大理寺少卿乃从四品官阶，原有的大理寺卿年后便辞了官回乡养病，空出来的位子便由原来的大理寺少卿接任。
    这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也就空出来了。
    连跳三阶官级，全靠了这些年南林郡的蒸蒸日上，宫里那位一直都看在眼里。
    因此，朝廷商议过后便发了调令，由沈老三接任大理寺少卿，中秋前到任。
    最开心的莫过于梨梨了，大理寺少卿，按照梨梨的理解，不就是警察局副局长嘛。
    一般来说，大理寺少卿这个位置都是由资深的刑部官员、御史台官员或者是地方长官担任，要求具备丰富的司法经验和道德操守。
    最重要的是，大理寺卿的位置，十有八九都是大理寺少卿接任的。
    自家爹爹如此得倚重，梨梨当然高兴了。
    不过也不全是高兴。
    沈家没有背景，世代农民，从沈老三才开始有了改变。
    沈老三是官一代，上无家族庇佑，下无同僚人脉。
    陛下选了这么一位人做大理寺少卿，其中怕是也少不了别的因素。
    梨梨认真分析完，沈老三笑道：“梨梨放心，爹爹自会小心谨慎。”
    沈老三又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只是，是危险，更是机遇。
    富贵险中求，官场深似海，可这海再深，他也得闯闯。
    “好吧。”
    梨梨思索了一阵，爹爹做事周全，左右爹爹也是不会出什么幺蛾子的。
    沈老三要去京城，沈家人自然也是要跟着一块去的。
    沈家在杏花村新起的宅子才住了几年，就得搬走了，沈家人还十分不舍呢。
    “好了娘，这宅子就在这儿，又不会跑了，咱们日后在那京城住的烦了，还可以回老家呀。”
    刘氏安慰沈老婆子，沈老婆子一听，也是这么个理。
    于是一家人便早早地开始为进京做准备，沈嘉禄干脆去买了几个丫鬟小厮住进老宅子里，负责在杏花村看着沈家的房子。
    杏花村的村民们听说沈老三要调去京城做官，沈家人也要跟着一起去京城了，一时间那是又羡慕又不舍。
    大家乡里乡亲的大半辈子，一下子村里少了这么一大家子，还是帮了他们这么多的一大家子，谁都会不舍得。
    但是想想人家沈老三是去做大官，是去给他们杏花村争光的，他们又都心潮澎湃。
    趁着这一段日子，各家都纷纷邀请沈家去做客，祝他们一路顺风。
    沈家人是要跟着走的，问题是，杨家呢？
    梨梨许久没来举人村，再次坐在一直以来与杨老爷子喝茶的桌前，梨梨惊奇地发现自己长高了。
    “呀，梨梨上次来卓沿是碰到胸口，这次就到小腹啦。”
    郭氏笑道：“你也不想想你多久没来了，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长的能不快吗？”
    杨老爷子正和沈嘉文下着棋，闻言，道：“梨梨刚过完九岁的生辰吧？”
    梨梨笑着点点头：“嗯，等明年这个时候，梨梨也是两位数岁数的人啦。”
    几人皆是笑出声，被她这幅耍宝的模样逗到了。
    杨老爷子和沈嘉文对弈，梨梨便陪着杨老夫人和外公外婆说话。
    等他们对弈结束，杨老爷子才道：“你爹调任大理寺少卿了？”
    “嗯。”梨梨道，“爷爷奶奶决定带着大家一起进京，梨梨今日来，便是想问问太祖父的意思，杨家可要与沈家一道进京？”
    此话一出，郭氏和杨冀对视一眼，接着看向杨老爷子。
    杨家人似乎对此事早有准备，并没有什么惊讶的意思。
    杨嗣宗威名远扬，若是回京，必将掀起一番风浪。
    “回。”杨嗣宗一顿，“但，不是现在。”
    杨家的意思是，杨嗣宗当年既然见了顾子亦，那就说明这番风雨杨家必定会掺和一脚了。
    只是，沈家在京城根基不深，此时回去，不是个好时候。
    沈老三毫无背景，当年科考又不是前三甲，靠着这几年的功绩调任大理寺少卿，本就争议不少。
    若此时杨嗣宗重新回到台前，势必会为沈老三惹来非议。
    “你爹初至京城，想必会有许多麻烦事，还是等那些蚁虫都安分了再说吧。”杨嗣宗挑眉，面上露出几分笑，“还有你三哥，年方十三，京城太吵，不便备考。我打算让他在十八岁那年下场秋闱，这样等他及冠岂不正好可以拿个状元？到时候，状元郎便可以向心仪之人提亲了。”
    梨梨悟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太祖父都为三哥哥想的这么周全了呀。”
    沈嘉文无奈：“老师，您又打趣我了。”
    “哈哈哈哈。”杨嗣宗爽朗一笑。
    梨梨也跟着笑，鲜衣怒马状元郎，还真挺期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