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鹰军驻扎在南郊最边缘处，数十万大军的总军处，占地面积颇广，整个南郊都是红鹰军的地盘。
    还未到大营入口，只是远远地能瞧见密密麻麻的营帐了，梨梨便能感受到那强劲有力、不容置疑的威压。
    许是今日军营中有比武的缘故，附近除了仍在巡逻的队伍，不见多少其他人的身影，应该都去凑热闹去了。
    梨梨往外看了一会儿，冷风刮得她小脸通红，云舒便不允许她看了。
    云舒把窗帘拉下来，掰正她的身子，赶紧把手炉往她手上塞：“小姐快暖暖，这风可真是迅猛，您就别看了，一会儿到了地方自有的看呢。”
    梨梨笑了笑，手炉的温热熏得她有些闷：“我还是第一次来此处呢，果真如传说的那般广阔。”
    “马车速度快，连带着风也冷了，小姐再好奇也得顾及着自己的身子呀。”
    若说一开始云舒只把照顾梨梨当做往常一般暗卫营的任务，如今云舒却是真真切切地心疼这个乖巧懂事惹人喜欢的小姑娘了。
    这寒风呼呼的，梨梨薄薄的一个，别说吹坏了她心疼，殿下第一个让她好看！
    “不过还真是，这几日在府中尚体会不真切，一出门才感受到这温降的着实厉害。”
    云舒说着，又往角落里的暖炉添了些炭。
    她有内力不畏寒，可她怕小主子冻着了。
    梨梨哭笑不得，她也不至于冷到这个地步：“云舒，你家小姐我一顿能吃八两肉，是什么给了你我风一吹就会倒的错觉？”
    云舒嘴上应着没有，手上仍旧不停地加炭。
    南郊这边常年戒严，一般人不会来，也进不来。
    梨梨今日是突然想过来的，顾子亦不知道，因此并没有提前吩咐手下人，梨梨的马车在军营门口被拦住了。
    其实梨梨用的是顾子亦给她准备的马车，这辆马车极好，无论是寒冬还是炎夏，帘子一放，冰块或者暖炉一摆，舒服得很。马车四周的车壁还嵌了黄金软甲，用顾子亦的话来说就是抵御刺客的好东西。
    梨梨用的一贯是这辆马车。
    但也因为是给梨梨特制的，马车上并没有顾子亦或者其他的什么标识。
    南郊是红鹰军的地盘，这是众所周知的，突然这么一辆精美又不知身份的马车过来，梨梨被拦下来是理所应当的。
    早在这辆马车一直从远处驶向军营大门时，便引起了巡逻队伍的注意。
    直到马车停在此处，被大门口的守卫拦下来。
    守卫身着红布衣和铠甲，还算客气，手中长剑一拔：“军中重地，闲杂人等速速回避。”
    车夫忙说明来意：“我家小姐乃将军府中贵客，听闻军中有比武特来观摩。”
    两个守卫犹疑不定，城中人人皆知半月前殿下亲自接来一精致伶俐的小娘子留在将军府中做客，他们将军对这小娘子也是极为喜欢，这半月来将军在军中心情都好了不少。
    那小娘子正是帮助这粮食涨收的沈小姐，若这里面真是那位，他们可不能拦啊。
    巡逻的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一个卒长过来，询问了一番后便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卒长客气地对着马车内的人说道：“沈小姐乃威武将军贵客，若真是沈小姐来访，属下不敢阻拦。只是这马车上并没有任何标识能证明沈小姐的身份，军中管教极严，还需按照规定进行处理，不知沈小姐可有什么证明身份的东西？”
    梨梨轻声回应：“大人还请稍等一下。”
    那卒长和几个守卫都有些惊讶，没想到这沈小姐如此好说话，当下态度更好了几分。
    梨梨又问云舒：“云舒，他们认不认识你？”
    她从未来过这里，她想刷脸也没用，只能寄希望于云舒了。
    云舒摇摇头：“小姐您忘了，奴婢是暗卫，怎么会见过？”
    “噢，也是。”梨梨有些苦恼，“我都忘了，早知道就不来了，或者找人给殿下报个信什么的。”
    云舒耳尖动了动，没在周围察觉到暗七的存在，便道：“小姐放心，我哥哥已经去禀报殿下了，咱们等一会儿吧？”
    梨梨这才想起来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还有个暗七在一直保护她，心下感叹暗七大超绝执行力，又有点钦佩他。
    “回头我一定让殿下给你哥哥加银钱，这银子挣得，可真是累人，那么冷的天还得一直跟着。”
    其实梨梨之前就已经让顾子亦加过一次工资了，暗卫挣得可真是苦命钱。
    云舒笑了：“小姐可别这么说，这是暗卫的职责，况且哥哥他冷不着的。”
    话音刚落，外边传来一阵脚步声，一道不羁又疑惑的声音响起：“这是干嘛呢？”
    卒长见到来人，连忙行礼：“见过世子。”
    梨梨和云舒停下话声，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卒长给这位世子解释了一番，随即问道：“世子怎的一人来了此处，您不是正在比武场……”
    然而还没等人把话说完，就被这位世子爷给打断了。
    “要你管，本世子的事跟你有关系吗？”
    顾萧然不耐烦地凝起眉头，娇生惯养的小世子腰间别着一长鞭，桀骜又骄纵。
    这位世子爷来此一段时间，整个红鹰军都知道他的无法无天，卒长汗流浃背，不敢多言：“是，是，属下多嘴！”
    顾萧然勉强消了气，看向那马车。
    顾萧然是谁，那是当今圣上唯一的胞弟的唯一的嫡子，自小在金堆银堆里被千娇万宠着长大，什么没见过。
    纵然不学无术，但他还是只一眼就认出了这看似平平无奇的马车下，四壁都被嵌上了黄金软甲。
    这黄金软甲可了不得，竟然整个马车都嵌上了，这人非富即贵啊。
    马车里，梨梨见外面没声了，便随口问了云舒一句：“世子？这又是哪位世子啊？”
    她知道崇伯侯府有个世子，镇国公府有个世子，这又是哪个世子？
    听声音，年纪也不大，估计也就比她大个几岁吧，不可能是那两位。
    云舒答道：“估计是齐王之子顾萧然，齐王是陛下一母同胞的弟弟，正因如此几位亲王之中唯独齐王最得陛下喜爱。这位世子爷是齐王妃唯一的子嗣，嫡出就那么一个，齐王疼的不得了，便造就了这位世子爷不学无术、骄纵跋扈的性子。”
    “齐王之子？这么一位世子爷，怎会出现在这？”
    “世子爷怎么说也是齐王唯一的嫡子，将来是要承袭爵位的。齐王妃看不得他一直如此下去，便赶了他来边关磨磨性子。算算日子，应该也就是前几天到的。”
    梨梨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一位王权富贵，又是家中唯一的嫡出，能不娇惯么。
    按理说这种情况她应该下马车行礼的，可外面已经没了声音，会不会已经走了？
    梨梨正犹豫着要不要露个面打招呼，顾萧然见迟迟没动静，已经先一步生气了。
    “哎，那什么，沈小姐？还是什么小姐的。”顾萧然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在京城里如何处世在这里就如何处世，“见到本世子还不速速下来行礼，成何体统啊！”
    顾萧然傲慢又矜持地盯着那马车帘，眼角微微上挑，透着与生俱来的傲气与不羁，仿佛世间万物皆在他的俯瞰之下。
    顾萧然瞧见车帘被丫鬟掀起，接着一张素净却精致的小脸露了出来，那小姑娘手里还紧紧捧着一个手炉，狐毛披风厚实柔软，似乎很怕冷。
    顾萧然一愣，脸上精心摆好的不屑与骄傲就这么一瞬间被那张粉雕玉琢的脸蛋给击碎了。
    “我靠……”
    顾萧然低低地叹了一声。
    车帘一掀开，外面的冷空气一股脑全部全部往里面灌，冷的梨梨身子颤了一下。
    脖间有一圈大大的绒毛，很暖和，梨梨尽量把脑袋往披风的绒毛缩。
    云舒扶着她下了马车，规规矩矩给顾萧然行了个礼：“臣女见过世子爷。”
    嗓音清脆又甜美，顾萧然从未听过如此动人的声音，她是怎么能够做到既清冷又甜美的？
    顾萧然咽了口口水，双手都被冷风吹的发红，他却全然不知。
    他只知道面前这从马车里出来的小仙女，当真是个小仙女啊！
    不施粉黛的脸庞全然没有任何憔悴的感觉，反而更显清丽淡雅，气质又难掩高贵典雅。
    梨梨出门急，随意挑了件厚的白色披风，头上只戴了支素钗，连耳饰都没有。
    顾萧然在京城里见过的美人没有一万也有一千，妖艳的、端庄的、甜美的、美艳的、清纯的……
    顾萧然却觉得，这般出水芙蓉的样子，比京城里那些费尽心思打扮争奇斗艳的女人们好看得多得多得多！
    怎会如此，他一向是不爱多看那些比自己还小的那些小姑娘一眼的，毛都没长齐，样貌也没长开，整天跟在他后面闹他，讨厌死了。
    可这姑娘，怎的小小年纪就如此好看了？
    梨梨垂首保持着动作，等了半晌也没见那世子爷有回应，琢磨着他是不是生气自己没有第一时间下来行礼问好，可她完全没感觉到他的怒意啊。
    梨梨忍不住抬起头悄悄看他一眼，见他呆呆地盯着自己不说话，拧了拧眉，不太喜欢他这盯着自己的行为。
    梨梨出声提醒：“世子？”
    顾萧然微微回神：“啊，哦哦哦，啊，是我是我！”
    梨梨：“……”
    此时，一个中年男人匆匆跑过来，一脸焦急地把顾萧然上上下下看了一眼，苦恼又后怕：“哎哟世子爷啊，您怎么一个人跑来这里了，可把小的急死了啊！”
    顾萧然尚且沉浸在美貌暴击中，不悦地要推开他：“去去去，你挡到小爷的视线了！”
    “哎哟世子爷，快回去吧，太子殿下说您再不回去就亲自来抓你了！”
    “什么！”
    听到顾子亦的名号顾萧然终于露出了点惊慌：“表哥真是的，几年不见变得如此骇人……”
    那人见终于劝动了世子爷，连忙要带着他回去。
    “急什么急什么，等小爷一会儿！”
    顾萧然拨开门口那几个守卫，带着些许局促但仍旧张扬的笑容去扶起梨梨。
    梨梨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却是在他刚触碰到自己的时候就收回了手，梳理却礼貌。
    顾萧然也不恼，只一个劲儿笑，还盯着梨梨要把她看出个洞来似的，全然没有了方才别人说一句他就要顶十句似的模样。
    云舒警惕地盯着他，这位爷在京城里可谓是声名赫赫，不是今日剪了哪家姑娘的裙子，就是昨日跑去与公子哥们游山玩水。
    四书五经是看不下去的，他只会看各种话本小说。
    下期喝茶是不可能的，他只会喝酒斗蛐蛐。
    骄纵跋扈的性子偏偏有极好的家世背景，长得也好看，让京城里的小姑娘又爱又恨。
    云舒生怕她一个不注意这位世子爷就干出点什么事来。
    顾萧然那是一个冤啊，他现在脑子都要空白了。
    梨梨笑意极浅，也没用要搭话的意思，光是这么客气地望着他，他就感觉自己要呼吸不上来了。
    这就是那话本子里说的什么来着？
    父王，母妃，儿臣好像一见钟情了啊！
    梨梨瞧着这传说中骄纵跋扈的世子爷脸色红了又红，心里莫名。
    这世子爷是在演戏呢，怎的一晃能有这么多表情？
    顾萧然紧张地搓了搓手，找话道：“沈，沈小姐，可是要进去？”
    梨梨答道：“正是。”
    “啊，哦！进去，进去好啊，进去好，哈哈哈哈。”
    顾萧然瞪了一眼那卒长，骂道：“沈小姐一看就是正牌的沈小姐，还要什么证明？没眼力见的！”
    卒长忙道：“属下也是按规矩行事……”
    “什么破规矩！”
    顾萧然还要再说，梨梨听不下去了，打住他：“世子莫要怪罪他人，这位大人也是职责所在，按规矩办事罢了，是臣女疏忽办事不周。”
    “哦好好好！”顾萧然毫无原则，又一个劲儿点头。
    梨梨没忍住笑了一下，这世子爷还怪呆的。